只見姚若雨眼帶朦朧，仍有睡意，卻已精心打扮，穿戴整齊。

她白色運動鞋搭配淺藍色修身牛仔褲，上身一件花粉寬松連帽針織衫，元氣滿滿的樣子。

“肖鞅哥哥，你弄濕我了。”姚若雨有些小情緒。

沒想到深夜凌晨喝了那么多酒，她還能這么早爬起來，果然是個精力充沛的小魔女。

有點小尷尬，肖鞅不說話。

而是輕微彎下身子，用手拍了幾下姚若雨被沾濕的衣身。

她先是愣了愣神，看著肖鞅光著上身，也覺得不好意思，“肖鞅哥哥，你趕快回房間穿上衣服，別著涼了。”

“沒想到你也這么早起來了，又這么巧，對不起啊！”肖鞅微笑著說。

“沒事啦。我得去院子里呼吸下清新空氣，練練嗓子。”說完姚若雨拔腿下樓，跑出門外。

“真是個機靈的小魔女。”肖鞅笑著搖搖頭。

回到臥室穿好衣服，他下樓輕輕推開姚霖風房間，看了一眼，又悄悄關上。

酣暢淋漓的晨跑，又冷水淋浴，已徹底驅散了酒意。一時閑來無意，肖鞅點開手機“零點讀書”APP，繼續閱讀浪漫青春小說《我煮青梅等你來》。

讀到深處，情不自禁，不免有些傷感。小說第一人稱敘述的口吻，流露淡淡的憂傷。字里行間流彌漫的朦朧心境，讓他這個28歲的臭男人也為之著迷。

與這本小說結緣，還多虧肖鞅的正在讀八年級的小外甥女點點，也就是霞姐的女兒。

春節回老家過年時，這個小不點硬是拿著肖鞅的的手機下載了“零點讀書”，津津有味的讀起這本小說。

也許是絲絲扣扣凝結的親情，讓肖鞅愛屋及烏地喜歡上了這本小說。

也許是早已流逝的青春，使他想要以某種方式去重溫，就如昨夜在玉衡大學感受的一樣。

院子里漸漸傳來姚若雨的歌聲，不知道是什么歌，隱約能聽到幾句法語，旋律柔美旖旎，令人陶醉。

肖鞅坐在客廳沙發，背對別墅正門，就這樣沉醉于小說、回憶、歌聲所構建交織的多維情緒中。

歌聲漸漸隱沒，輕微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突然，一只玉手從他身后繞過耳際，一把奪過手機。

“啊耶……”

肖鞅轉過頭，只見姚若雨拿著他手機在那不停滑動。

“你還是我心目中高大深沉的，肖鞅哥哥嗎？”姚若雨咯咯地笑個不停。

“《我煮青梅等你來》？原來肖鞅哥哥也有這種小情調呀。不得了，不得了。”姚若雨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

“蠻好看的，你可以欣賞一下。我去廚房弄早餐。”

“你，別跑！”姚若雨俏皮地喊著，肖鞅早已跑進了廚房。

半小時后，肖鞅招呼姚若雨過來吃早餐，她一動不動，正著迷地拿著肖鞅的手機看著。

“姚若雨！吃早餐啦！”

她“哦”了一聲走到餐廳，“肖鞅哥哥，你給我做了芙蘭米粉呀！”

兩碗熱氣騰騰的米粉，上面蓋著青椒炒肉，還有荷包蛋。

扒開上層的荷包蛋和辣椒炒肉，姚若雨大大地嘬了一口米粉。

“好吃嗎？”肖鞅問道。

“嘶……啊……嘶……啊……”姚若雨吃得熱火朝天。

“慢點吃，別燙到嘴。”

“真好吃呢，有老家的味道。”她喝了口湯放下筷子說。

一會功夫，她把荷包蛋、辣椒炒肉全部吃掉，最后連湯底都喝完了。

看著姚若雨全部吃完，肖鞅也把自己碗中的米粉吃掉，然后說，“你哥還在睡，我就沒給他做了。”

“讓他多睡會，他昨天喝多了，他酒量不好。”姚若雨擦了擦嘴。

“誒~若雨，你剛才在院子里唱的是什么歌？旋律很優美。”肖鞅腦中還回蕩著她的歌聲。

“Bonjour ”姚若雨饒著舌頭發出幾個音節。

“斑鳩？”肖鞅模仿她的口型。

“這是首法國香頌，歌名的中文意思是‘你好’。”姚若雨解釋道，“我可以教你唱哦。”

“下次去KTV唱歌，我們點這首，你教我。”肖鞅饒有興致地回應道。

“好哩。肖鞅哥哥，手機還你。剛才你看的那本小說我也看了，勾起了我不少回憶呢？”

姚若雨把手機遞給肖鞅，語氣拉長著說，“還有你做的芙蘭米粉也讓我回味無窮。”

“是不是感覺回到了從前？”肖鞅面帶微笑，心滿意足。

姚若雨輕輕地點點頭，“小時候在芙蘭，我們有一年的時間在同一所學校讀書。我讀初一時，我哥讀高一，你讀高三，那時候挺快樂的。后來你去璇璣讀大學了，不久之后，我爸也把我和我哥接到了玉衡。”

“是啊，你還沒說更小的時候呢，我經常捏你稚嫩的小臉，你哥呢就像一個淘氣的跟屁蟲。”肖鞅充滿回憶地說著。

“就是，捏得我可疼了，都怪你只有姐姐沒有妹妹，把我當親妹妹，卻一點都不憐香惜玉。”姚若雨假裝埋怨起來。

“捏你臉蛋不就是疼愛你嘛。”

“是是是，疼是真的，但愛就不見得了。”姚若雨撅著嘴又“哼”了一聲。

“還有，肖鞅哥哥。你跟我哥真是狼狽為奸呢，小時候他跟著你，現在你們又搞到一起了。”

“說到你哥小時候作為跟屁蟲啊，最經典的是我十二歲那年有次準備帶小伙伴上街溜達。你哥當時還在吃午飯，手里端著個碗，看到大家要走了，他索性直接端著個飯碗跟上我們。那一整個下午啊，他就一直端著那個飯碗，直到晚上回家才把碗帶回去。”

“哈哈哈，就這件事他被大家臭了好多年，我當時還小，是后來聽大家說的。”

姚若雨笑起來很好看，微妙的神情卻跟小時候一樣，雖然都說女大十八變，但有些小表情似乎從娘胎出來就已固定。

“嘻嘻嘻……肖鞅哥哥，我們好久沒這么說過話咯。最近一次見你還是兩年前你來玉衡出差的時候。”姚若雨繼續說。

聽她這么一說，肖鞅感嘆道:“我跟你哥從小到大每年見面沒斷過，跟你確實有兩年沒見了。”

他又想起姚霖風之前提到過的事，繼續說道:“你哥說你讀大學這幾年玩得瘋，最近兩年春節都是一個人出去旅游呢。”

姚若雨神情突然暗淡下來，先前生動俏皮的笑容冷落成霜。

看著她抿嘴不語，憂傷凝結，一時間，肖鞅竟不知所措。

“不是那樣子的……”她眼睛泛紅，淚珠在眼眶里打轉。

“怎么啦？若雨妹妹，是我說錯了什么話嗎？”肖鞅緊張地問道。

強忍的淚水奪眶而出，她抽泣起來。

肖鞅頓時懵了，連忙抓起桌上的紙巾遞過去。

她又哭了好一陣，才接過紙巾，情緒平緩了一些，卻仍一搐一搐地說道:

“我是想我媽媽了，尤其是這兩年過年，我受不了熱鬧的節日氣氛，我只好獨自一人去很遠很冷的地方。我不去印度洋的馬爾代夫，也不去南太平洋那些風光旖旎的熱帶島嶼。我去年去了冰島，前年去了海參崴。天寒地凍，人煙稀少，才讓我好受一些。”

聽到這里，肖鞅鈍住了，看來若雨妹妹還沒有完全從三年前母親因車禍意外去世的悲痛中走出來。

那時候肖鞅從璇璣趕到玉衡參加姚母的葬禮，看到姚若雨在母親出殯的時候都哭昏過去了。

兩兄妹從小爸媽就不在身邊，直到長大了一些才來到玉衡有父母陪伴，可不久母親就……

肖鞅心情沉重地看著偌大的別墅，空空落落，想必姚霖風內心也是十分孤獨吧，這里時常只有他一個人。

沉默許久后，肖鞅安慰地握住姚若雨的手，希望盡可能地傳遞一些溫暖和力量。

姚若雨默默地看著他，不再抽泣，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有時候我也解釋不清楚自己的心境”。

“若雨！其實有些事情不需要解釋。”

“肖鞅哥哥！如果需要解釋才能說清楚，那么即便解釋了也說不清楚，是嗎？”

“嗯！”

“這是村上春樹在《1Q84》里說的。《1Q84》不好讀，書中描繪了兩個月亮的世界，撲朔迷離，有點晦澀難懂，但它吸引了我。”姚若雨接著意味深長地說:

“我之所以讀大學選音樂系又玩樂隊，而且是這種暗影迷離的風格，是因為媽媽過世后，我就漸漸迷上了《挪威的森林》。后來一本一本的讀村上春樹的小說，這樣才讓我心里好受一些。那段低沉的日子走出來后，我原本明亮平靜的性格出現了裂痕，揉進了一絲瘋狂與暗魅，正如我在舞臺上的表現。”

肖鞅腦海中浮現出那般情景——瘋狂綻放的曼珠莎華。

“若雨妹妹，其實不是你變了，每個人其實都是矛盾的結合體，我們的內心是一個多面體，在不同的情境反射出不一樣的風光，都是真實的，也是動人的，不是嗎？”肖鞅緩緩說道。

“嗯！”姚若雨重重地點下頭，然后又展現出活潑俏皮的姿態，“我可是小魔女哦。嘿嘿嘿嘿……”

“好咧。我的小魔女若雨妹妹，肖鞅哥哥繼續給你們做午飯。我看你哥也快起來了。”說完他端著兩個空碗再次走進廚房。

廚房冰箱里食材挺豐富。

洗蔥，剝姜，切蒜，剁辣椒。

把豬肉一半切片，一半剁成肉泥。

將桂魚去腸刮肚，稍微去掉一些鱗片。

開火，入油，把肉泥先在油鍋里滾一遍，撈起，這樣可以去掉肉腥。

再將半熟的肉泥與姜片一起入鍋，放水悶煮。十分鐘后，姜片肉丸湯出鍋。

桂魚撒上幾片蔥姜蒸熟就行，味鮮。

紅辣椒與肉片爆炒，一道火辣的芙蘭家常菜——辣椒炒肉，出鍋。

最后清炒兩盤青菜。

一小時不到，午飯已做好。

姚霖風也終于起床了，聞到飄散的菜香，冒冒失失地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