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覺剛進長廊，腳步聲就輕了下來。

船上這些女的可都是些潑辣無賴的人，吵了她們休息的話自己就不用進去了。

幸好這里管理得還算是明朗，每扇門上都有一個寫著她們花名的小牌子。

而且似乎越往里面走，等級越高。

剛進去的時候，映入眼簾的，竟然是一扇近乎全部鏤空的房門。

里面女子所有姿態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不得不說，睡姿很撩人。

可是隨著他繼續往里面走，門上的鏤空范圍也隨之縮小。

有不少女子看見有這么個干凈清秀的年輕男子從自己門前走過，原本渙散的目光瞬間變得火辣起來，甚至開始各種搔首弄姿。

如果一定要讓他用顏色來形容這些女子的話，應該是焦黃與黑褐并存吧。

李不覺只好開始裝瞎子，假裝自己什么也看不到，煎熬了好一會才脫離這苦海。

一直走到盡頭，盡頭的門上幾乎就已經沒有鏤空的地方了，而且門的材質也得到了很大的提升。

看著這扇明顯厚重殷實許多的紅門，李不覺竟然還膽怯起來，縮手縮腳地不敢敲了。

深吸口氣，他努力將身子放輕松，但還是感覺自己的臉好燙。

剛剛那條路給他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不知道這扇門里會是什么樣的。

李不覺想了想，決定用傳聲來通知秦淮給自己開門。

“秦淮姑娘，李不覺有要事相告。”

他也不知道秦淮在不在里面，也不知道她聽沒聽見自己的聲音。

可是門內很快就傳出了聲音，是那種下床后踢踏著鞋走來的聲音。

門被推開，李不覺面前的，正是慵懶的秦淮。

長發披散，一身薄薄睡衣掩不住的好身材直接奪走了李不覺的心神。

而且他發現他無法控制自己的目光。

那些女人的皮膚是焦黃，她的皮膚卻通透如凝脂。

秦淮早就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但卻毫不在意，甚至還近乎刻意地擺了個撩人的姿勢。

“七巧盡，妖龍成，天下誰人覓仙蹤。”李不覺剛念完前半段，就發現秦淮明顯變了臉色。

看來那個老頭沒騙他。但是他沒想到，說出來后秦淮的反應竟然會這么大。

難道是什么不為人知的咒語秘法？

“五絕斷，魔鳳成，凡塵種種都成空。”李不覺直接把后半句也報了出來。

秦淮的臉色變幻得愈發劇烈了，目光中的情緒也難以捉摸起來。

那里面有難以置信，有緬懷，有思索，有不解，一瞬間仿佛打翻了琉璃盞，情緒傾瀉而出。

“你怎么知道這句讖語的？”秦淮壓抑著情緒，聲音卻因顫抖而沙啞。

李不覺咽了口口水，看著即將爆發的秦淮，并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

“不請我進去喝杯茶？”

秦淮的略微側了側顫抖的身子。

李不覺幾乎是擦著她的身子進去的。

軟軟的，彈彈的。

屋子里面并沒有椅子，李不覺直接坐在了她的床上。

床還挺軟的。

避開她逼視的目光，李不覺把目光挪到墻上的字畫上：“我在亂葬崗遇見你爺爺了。”

他本來想說遇見你全家了的，但他總是感覺這句話有罵街成分。

“這句話是你爺爺跟我說的，他讓我把這句話勸你不要想著復仇，仇家太強大。”

“真的？”

“真的。”

“那你說說我爺爺長什么樣子？”

“他并不想現身來見我，而且，他們現在都已經去投胎了。”

秦淮的身子軟了好多，還好李不覺反應快，上前一步把她扶到了床上。

他就站在了秦淮剛剛的位置。

這件事本就和他無關，他該做的也都做了，秦淮怎么選擇完全是她的事，自己也沒有必要在這里被她傷心。

“你爺爺希望你能快樂生活下去，不要想那些事了。沒什么事我先走了……”

“他讓我不再想那些事？怎么可能？這么多年，連夢里都是當年那群黑衣人闖入我們家，血氣彌散……”

秦淮哽咽起來，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般，不一會兒就是淚流滿面。

李不覺只能在一旁靜靜看著，不吭一聲。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或許幾分鐘，或許幾個時辰，秦淮終于用手背擦干了眼淚，眼睛卻有些紅腫。

李不覺不由嘆了口氣。

人生永遠都是這么艱難。

“謝謝你。”秦淮的聲音頗沙啞。

“不謝。”

又陷入了沉默。

“你今后準備做什么？還是在這畫船上嗎？”李不覺挑開了這悲情的氣氛。

“我也不知道。”

“你回去找你義父之類的吧，或者去闖蕩江湖，不必一直做這一行。”

“如果我說我賣藝不賣身，你信不信？”

“我不知道。”

誰知道秦淮俯下身子，從床下面搬出了一個箱子。

不大的箱子，不大的鎖，里面有五六個人偶。

“平時替我應酬的，都是他們。”

李不覺撓了撓頭，這個他還真的沒想到。

要是讓那些花了那么多錢的人知道，他們竟然是摟著人偶睡了一晚上，不知道他們會是什么反應。

他點了點頭：“所以呢？”

“要不我們一起去江湖上闖蕩吧。”

李不覺當即瘋狂搖頭：“我要回宗門。”

“義父那里暫時我是回不去了，我打傷了好多看守我的人才逃出來的。江湖的話，我擔心自己閱歷和修為不夠。”

李不覺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爺爺肯定跟你說了讓你照顧我。”

看著秦淮一臉委屈的表情，他卻覺得內心毫無波動。

甚至有點想笑。

“我回去了。”

李不覺轉過頭直接離開了。

還不忘順便把她的門給帶上。

看著波光粼粼的江水，他的心情頓時順暢了許多。

她房間里金碧輝煌的裝飾和芬芳馥郁的脂粉氣他實在欣賞不來，天大地大，也沒必要拘泥在一室之內。

既然任務完成了，這種煙花之地還是少呆為妙。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他又下意識看了一眼秦淮的房門。

找什么理由去搪塞師父呢？新線索這個由頭怎么樣？或者實話實說？

還是實話實說吧，懲罰無非就是閉關，而那正是他求之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