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飛和孟棲寒坐在屋子里喝茶，阿墨這才姍姍來遲。她個子高挑，杏眸瀲滟，只是穿著書院的儒衫，落落大方，不卑不亢，好一派風骨。

柳飛癡癡地看著，總覺得阿墨像極了一個人。在人在宮中，風華無雙，寵冠六宮，以一人之力振興了整個家族，那人正是自己的族妹——柳曳夫人。

莫家小姐這般出色的人物，若不是早已許配了人家，怕是自己的族妹見到了，又會一頓擔心。柳飛在心里道。

柳飛客氣的恭維著兩人男才女貌、天作之合。孟家公子頗為受用，嘴角揚起一絲似有若無的微笑，整個人更加爽朗清舉、溫暖飄逸。連奉茶的丫鬟看了，都是臉紅心跳。

阿墨皺著眉，問道：“柳大人，連環縱火案可有眉目？”

柳飛有點尷尬，這莫家小姐，也太不會看臉色了，道：“本官正是想聽聽你們的意見。”

“柳大人，虞京自開年以來是否還有人這樣莫名死于火災？那人是喪子或孤兒，同樣生于已卯月、丁巳日。”

柳大人立即讓手下的人去查，自己陪著孟棲寒和阿墨喝茶。孟公子幽默風趣，縱是混跡官場如魚得水的柳大人也對他另眼相看。

相比之下，阿墨的話并不多，清冷而孤傲。兩個時辰過去了，阿墨讓查的事情也有了結果。

在今年正月初二，槐花巷有一個十二歲的孩子曹小壯，玩爆竹被炸了，他渾身的皮膚被火嚴重灼傷，等他家人趕到，人已經死了。至于阿墨說的死于火災的喪子之人，現在還沒有發現。

槐花巷曹小壯，父母早已過世，寄養在叔父家中。叔父家里還有幾個孩子，哪有心思管他。

曹小壯一貫是個頑劣性子，如今因玩爆竹被炸死，其叔父一家沒有深究，反而是歡歡喜喜地接管了曹小壯父母給他留下的宅子。

當時經手的官差也到現場查看過，并無不妥，以意外結案。

事發時曹小壯還將爆竹分發給巷子里的小孩們一起玩。那天曹小壯放了兩只爆竹，不料就被炸死了。其他小孩嚇得魂不附體，自是不敢再玩，紛紛將東西交給了官府。

眾人皆是唏噓，這做爆竹的人心腸也太黑了吧，有些這般危險之物，怎可售于孩子？

當時京兆府也想找出賣這爆竹之人嚴加懲戒，不過槐花巷一帶小販太多，沒有人知道曹小壯是在哪處買的。

“大人，曹小壯一案明顯有異。”阿墨放下卷宗，對柳飛道。

“何異只有？”

“這曹小壯父母早亡，寄養在叔父家。叔父家還有幾個孩子，怎會將心思花在曹小壯身上。”阿墨淡淡道。

“所以？”柳大人還是云里霧里。

“所以曹小壯的零花錢并不多，幾乎沒有。那他是哪里來的零花錢，買這些個小爆竹來玩？”

“可能是過年，他叔父給了他些零花錢？”柳飛道。

“就算是曹小壯的叔父給了他些零花錢，他也會慢慢花。就算是一下子花掉，街上好玩好吃的那么多，他怎么就單一的全用來買爆竹？”

“可能只是他剛好喜歡玩爆竹？”

“如果他這般喜歡爆竹，又怎會將東西分給其他小孩。更有可能的是，這些爆竹是他意外得到，或者說，是有人讓他意外得到。零花錢并不充裕的小孩，只會將意外得到或者沒怎么花錢的東西，分給小伙伴一起玩。”阿墨淡淡道。

“太多的巧合放在一起就很可能不是巧合，這樣說來，曹小壯一案卻有疑問。”孟棲寒也道。

柳飛聽得出了一身冷汗，下令重新查這個案子。

只是如今，曹小壯的尸體早已掩埋。幸好京兆府仍然存有那些爆竹，柳大人命人全部拿了過來。

孟棲寒將剩下的爆竹一個個看著，并將這些爆竹分成兩部分，道：“這些爆竹雖是混在一起，但細看之下可以分辨是兩批制成。”

為了證明自己的說法，孟棲寒從兩部分中各取一只，到一個空閑處燃放起來。

第一只爆竹雖聲響極大，但并無什么殺傷力，第二只爆竹聲響很多，殺傷力也是巨大！幸好孟棲寒早有準備，又身手矯健，自是沒有受傷。若是一個毫無防備心的孩子，結果自然不言而喻。

市面上隨手可見的爆竹，是將硝石、硫磺和木炭混合到一起，放到竹筒里，引燃后會發出噼噼啪啪的響聲。

據說，爆竹的火光和響聲能嚇走危害人們的山魈。故而沒到新年，凡間都有放爆竹的習俗。凡間膽大的小孩尤為喜愛這一游戲，大街上隨處可見賣爆竹的小販。

山魈這東西，阿墨在蠻荒是見過的。他們的體型上大下小，獨足向后，在蠻荒眾妖中算不上什么厲害的妖獸，但太煩人，驅之不散。

那一年，阿墨在蠻荒的滑褢窩里救了個來自人間的小孩（褢huai第二聲，滑褢——蠻荒一種妖獸），那小孩告訴了驅趕山魈的辦法。當時的阿墨也覺得這爆竹有趣至極，樂此不彼的做來玩了好久一段時間。

在蠻荒中，妖獸隨處可見，但人類卻不常見，何況還算不上真正的人類，是個人妖混血的。那小孩體質殊異，流浪于蠻荒之中，遇滑褢（huai第二聲，滑褢——蠻荒妖獸）。

滑褢將那小孩作為誘餌，引鑿齒來捕。鑿齒為蠻荒十大兇獸之一，長著鑿子般的一樣的長牙，長牙自下巴里穿出，兇狠異常。

鑿齒喜食人類，聞見香甜的人類氣息放松了警惕，從而掉進滑褢的陷阱里。滑褢用此方法補食了大他們身量數倍的鑿齒，在蠻荒中兇名大勝。

阿墨也是誤打誤撞的走到了滑褢的地界，將他們一網打盡，救出了那個長久以來作為誘餌的小孩。

阿墨見小孩可憐，便將他留在身邊做些雜事，并為他取名“阿蟬”。那時，她剛從那手下敗將那里聽說了很多人間故事，其中有一個故事講“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只是不知道，那陪伴阿墨多年甚至入了人間的阿蟬，現在又在哪里？是否有看到阿墨在三星觀神像下留的黑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