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認識老魏的？”安之青問道。

“就在我八歲那年，他是跟隨爸媽來的，當時的他很頑皮，我們很多小朋友都害怕他?！睆埲氐?，“當時他看到我正被別的小朋友欺負，過來幫我趕跑了他們，還和我說話，那是我第一次和別人聊那么久。”

這時候，安之青的手機響了，她一看，屏幕上閃現著老魏的名字。她接聽之后，告訴了他具體位置。

五分鐘后，他趕到了。他來了之后，看見他倆一頭霧水，問道：“有什么事情，你在電話里說的那么急?！?

安之青問：“你認識一個叫張蓉的女孩子嗎？”老魏說：“沒印象，有照片嗎？”

李慕從之前在茶茶那給的資料中抽出一張照片遞給他，道：“你看這個人你有印象嗎？”

老魏仔細看了看，說：“漂亮的女孩子，我見多了，但是這個真沒印象，她是誰？?！?

安之青指著孤兒院遺址道：“你小時候來過這里嗎？”

“這家臭名昭著的孤兒院，來過，我爸媽還給他們捐過錢呢?！崩衔阂荒樝訔壍?。

“你一個富家公子哥，怎么會跑到孤兒院來待著?！卑仓嗥婀值?。

“哎，都怪我那時太皮了，暑假我爸媽就把我送到鄉下，希望我得到改造。而且我們家資助過他們那個張院長，現在想想真惡心?！崩衔旱馈?

“那你有沒有交到過什么朋友？”安之青問道。

“我記得有個小男孩，瘦不拉幾的，天天一大清早就要去廚房打掃衛生，因為太瘦小，還經常被別的小孩子欺負。那時候覺得他挺可憐的，所以整個暑假天天去找他玩?！崩衔旱馈?

安之青不知道怎么說他，反正很想打人。她看向張蓉，發現她也是一臉愕然的樣子。

李慕這時候上前對著老魏的眼睛打了各響指。老魏一臉茫然地看著他，視線掃過周圍，突然看到一女的蹲在一顆燒焦的樹干前，驚呼道：“這是誰，怎么突然出現的。”

張蓉聽到這話眼神黯淡，低頭不語，不知道在想什么。

安之青道：“這個就是你在孤兒院的小玩伴，你仔細看看，有沒有印象。”

老魏聽她這么一說，對著那張臉看了許久，搖頭道：“那會人又黑又瘦，頭發還枯黃，臉像是從來沒洗過的。這女孩子這么漂亮，對不上吧，而且和我玩的那會不是個男孩子嗎？”

安之青敗給他了，不想和這個沒有智商的家伙說話。

張蓉道：“我那會在孤兒院撿男孩子的衣服穿，廚房里的胖嬸嫌長發難打理，每次都給我剪掉……”

“所以你就是丑八怪咯？！”老魏驚訝道，“你現在看起來很好嘛，干嘛總蹲在那里？”

老魏驚喜地走過去，卻驚恐地發現自己小時候的玩伴，身體處于一種虛幻狀態，就像投影儀打出來的幻影一樣。他伸手去拍她肩膀，發現觸碰不到實體。他嚇得后退一步，但是沒站穩一屁股坐在地上。

張蓉在他要跌落的時候就立刻伸出手，但是沒法抓住他，此刻手停留在半空中，略顯尷尬。

老魏轉頭問安之青：“這是怎么回事，她是人是鬼？”

安之青懶得搭理他，轉而問張蓉，“現在你也見到他了，可以告訴我們，你為什么要留在這里，還有上次在商場為什么要害他？”

張蓉眼眶飽含淚水，對著老魏吼道：“你說過要請我吃炸雞喝啤酒的。”

突然這么一句，把他們弄得面面相覷。

終于在不靠譜的老魏的模糊記憶下，給大家還原了一下當時的情景。

原來，老魏曾經被安之青收歸麾下之前，也是個人憎狗嫌的熊孩子。他八歲那年暑假跟隨父母來到鄉下看望爺爺，因為孤兒院處于城郊，隔的不是很遠，老魏就喜歡隔三差五跑來這里找小伙伴玩。

第一天的時候就碰到理著平頭的張蓉。她穿著一件灰土T恤，上面還有灌籃高手的圖案，只是衣服已經很舊，圖案很多地方也已經脫落。

熊孩子老魏難得動了一次惻隱之心，看那孩子又黑又瘦的樣子，便把自己的進口餅干送給她。哪知張蓉從小就細膩敏感，面對陌生人突如其來的示好，顯得局促不安，下意識就跑開了。

老魏：“……”

第二次見到張蓉是在廚房。每次老魏過來，孤兒院的領導知道這是有錢人家的少爺，極力討好他。所以沒有什么是他不能去的地方，他每次去廚房，胖女人都要給他好多好吃的，可是他真心覺得那些東西實在太難吃了。

他記得當時吃了第一口就吐了，那胖女人臉上的肉一抖一抖的，明顯氣的，但還是不敢發作。

老魏就在廚房后院看到正在打掃衛生的張蓉，她那會身板太瘦小，站著還沒臺面高，要頂起腳尖才能夠得著，但還是賣力地擦拭著灶臺。

老魏這會重新理解了可憐這個詞。以前他總覺得，自己沒有父母陪伴非常的孤獨可憐，但是眼前這個人讓他內心十分震驚。這也不怪他，誰叫每次他來，張院長都要營造一副孤兒院和諧美好的畫面，所以只有默默在廚房打掃的張蓉成了漏網之魚。

于是他很氣憤地叫嚷著孤兒院欺負人，竟然雇傭童工……

張院長對他也很是頭疼，哄騙他說張蓉是在勤工儉學，暑假一過她就要上學去了。事實是張院長都不記得這號人物了，雖然他們每年會送人去上學，但是畢竟人數有限，每次張院長都用這個借口騙取各界人士的捐款。

之后的每天他都來找張蓉玩，因為她一直是個男孩子打扮，人又瘦小，臉沒長開，又黑又丑。老魏就一直叫她丑八怪。

張蓉倒也沒在意，對于她來說老魏的到來給她的生活帶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她很感激他。所以那兩個月就看到一個胖成球的男孩子，背后總跟著個瘦成火柴棍的“小男孩”。

老魏還帶著她看韓劇，里面出現啤酒炸雞時，他說：“唉，可惜我們還沒成年，不能喝酒，要不然就可以知道啤酒配炸雞是什么味道了。”

張蓉嗯了一聲，還是很少話，老魏都習慣了，自顧自的道：“不過韓劇都喜歡演男朋友請女朋友吃，我要是也有女友就好了，不過學校里的女生都嫌我胖?！?

張蓉小聲道：“我不嫌棄?！崩衔好偷嘏牧艘幌滤募绨颍溃骸澳惝斎徊荒芟訔?，我對你這么好。你們院長說，下個月你可以去上學了，到時候我請你喝啤酒吃炸雞吧，不行我們沒到年齡，不能喝酒，那我請你吃炸雞吧?！?

從此那個小女孩就記得有個小男孩承諾了要請她吃炸雞。

歡快的時光總是匆匆易逝，轉眼間兩個月過去了，老魏要回去上學了。在暑假他又學到了兩個詞：陽奉陰違和狐假虎威。他怕張院長繼續欺負丑八怪，于是他特意和張院長，說他會經常關注他這個小朋友的狀況。

本來張院長完全不想搭理這個混世魔王的，但架不住人家姑姑是教育部的，小姨是市委的，一家子都為他保駕護航，不敢得罪這位公子哥。

于是張蓉就這樣暫時離開了這個魔窟。

“那后來呢，你們沒聯系過嗎？”安之青問道。

張蓉道：“通過幾封信。”安之青看著老魏。

老魏愧疚道：“你忘了我九歲的時候出國動手術，在床上足足躺了一年。”

安之青想起來，的確以前老魏生了一場大病，那年他父母給他送到國外療養。

之后，他們的聯系就中斷了。安之青問道：“你之后怎么樣了？”

張蓉道：“我雖然在學校讀小學，但是放學后我每天還是會回到孤兒院，畢竟也沒有其他地方去。后來到我12歲那年孤兒院被舉報了，那之后我就徹底無家可歸了。”

那時張院長東窗事發后，很多小孩子一下子沒著落，有些被領養了，有些像張蓉這樣的年紀稍微大些的，就無處可去了。

后來也是大家商量找一個福利機構，讓他們這些人有個安生之所，直到成年。所以張蓉就在那時開始了自己的漂泊之路。

她學習很刻苦，一路跳級完成學業，還年年獲得獎學金。放學后她也去打工，福利院給她提供了一個居所，別的都得靠自己了。

她很喜歡畫畫，也很有天賦，之前一位美術老師發現這點，可憐她的身世，免費指導她。更讓這位老師大吃一驚的是他的這位學生進步超快，很快自己就教不了她了。

于是他拜托自己一位在美院當教授的朋友，和他說明學生的情況，那朋友也答應了。

這時候張蓉又閉嘴了，頭撇過去好像不想見老魏。安之青問道：“是接下來的話他聽不得嗎？”

張蓉哭著點點頭。于是安之青就讓老魏離遠點，張蓉繼續道：“教授一開始的確很認真地教導我，我很珍惜老師為我爭取來的機會?？墒呛髞硭兞??！?

李慕問：“誰變了，教授變了？”

張蓉點頭道：“他開始動手動腳，還邀請我去他家里，我，我很害怕?！?

安之青明白了，又是潛規則那套，“那你有沒有被他欺負了？”

張蓉不語。安之青和李慕互相看了一眼對方，明白了，那是有的。

“后來呢？”安之青問道。

“我去找老師，發現老師已經是胃癌晚期了，我去看他的時候他都認不出我了?！睆埲赝纯嗟馈?

這姑娘是夠慘的，對她好的人都一個個離她遠去，安之青心想。

再后來不久她發現自己的視力下降，眼睛一開始是看東西模糊，但是幾個月后就徹底看不見東西了，醫生也束手無策。她孤苦無依還失明了，這她的教授渣男又在這個時候欺負她。她在黑夜中想過無數次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