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日正當，如火般炙烤著天地，便是呻吟的空氣中還夾雜不斷彌漫的熱浪。

豆大的汗滴不斷自額間滑落，已打濕來人大片后襟。

喬沐雪微微蹩眉，瞧著妖族鬧市下的人來往去，卻不見半分小妖們的笑顏。

原本應繁華喧雜的地方也似乎被這炎日所震懾得毫無生氣可言。

“還好嗎？”

洛熠辰凝眉憂問。

這里，果然如傳聞一般。

“我沒事。”

喬沐雪答對。唇間早已發白，不斷大口的吸著空中熱氣。

卻是更加難受。

若不是她與洛熠辰有這一身神力護體，怕是早已禁受不住了。

“這里，為什么會變成了這個樣子呢？”

喬沐雪拂袖，拭去額間不斷冒出的汗珠，不由輕嘆。

雖過了這些年，她也仍舊記得，當年妖族的這里是整個王宮最眥鄰的地方，亦是整個妖族最為鼎盛的交易地。

可以說，妖族的盛世就由此而起。

哪怕是當年風莫崚舉兵造反之時，這里也是如斯。

可是如今……

這些年，究竟是發生了什么？

“這些事情，怕都是風莫崚的手筆。”

洛熠辰嗤笑，不禁暗嘆，風莫崚這些年來當真是已經如瘋如魔了。

這妖族的命數，怕是也快了。

“風莫崚……”

這怎么可能呢？

喬沐雪吃喃，仿佛不可置信。

當年的風莫崚，她認識的那個風莫崚，怎么樣也無法想象到他會是置妖族于不顧的人。

只是如今……

她念罷，輕嘆一氣。

當初自己真的做對了嘛？又或者說，身為神族之人插手四海之事是否本就是個錯誤呢？

“前面有處酒肆，去休息會吧！”

聞者微微頷首應許，此刻實在是想不得任何事情。

“二位這是？來喝酒？實在不好意思，我這里已經歇業了。”

酒肆內，老者正擦拭著每處桌椅，空蕩寂靜之下似乎使他的聽力更為精明。

二人才踏入門內，所映入的便是老人佝僂憔悴下的目光。

初見眼前二人神色之間盡是不可思議，卻還是一步步挪近面前一男一女。

“老人家，我們不是喝酒的，我們夫婦二人由四海游歷，如今到了這只是來借個地方，歇一會便離開。”

洛熠辰兀自說去，倒是怡然自若，也絲毫不顧身旁之人此刻已是火冒三丈的眸子。

只聽得身旁之人心下一句：誰和你是夫婦？不可理喻！

他不禁，笑意更甚。

“原來是這樣啊……隨便做吧……”

“多謝！”

說罷，便也不再客氣，攙著喬沐雪就近椅坐。

也絲毫不顧旁邊之人還省著悶氣，狠狠的眸子。

他想，此刻喬沐雪定然恨不得打死他把。

“來，喝口水吧！”

“這是？”

不多時，望著桌子上陡然出現兩碗渾濁墨綠的“水”，洛熠辰不禁微微蹩眉。

“這是草汁！二位將就解解渴吧，如今妖族干旱，便是鮮花綠草也難得有了。”

老人嘆氣說罷，語氣中盡是滄桑無奈。

望著兩碗墨綠清澈，早已瞧不清自己此刻究竟是何樣子了。

“這……妖族到底發生了什么？”

這么會變成了這個樣子？這一路走來，完全不是當年那個繁華鼎盛的妖族了。

莫非，真的是風莫崚他……

“唉……”

老人長嘆一氣，原本佝僂的腰背此刻似乎更是挺不起來，瞧著碗內深幽暗綠，早已將他的思緒帶入無盡長廊。

“這件事情還要從妖族幾年前說起。那年妖王大人偷習禁術，以至于在月圓之夜魔性大發，生生殺了妖族無辜子民上萬。”

“我知道，后來，你們妖族很多人是不是不滿他，于是起兵造反？”

喬沐雪問去。即便這些事情早已從洛熠辰口中聽過一遍。

“不錯，可是，那次卻并不成功。自從那夜月圓之后妖王卻似乎變了一個人，功力不過去不知道強出幾百倍，也變得好殺成性。但凡誰稍微惹他不滿，便是死路一條。”

“那這里……”

“這里，是他對我們的懲罰！”

“懲罰？”

“不錯，當年我們很多人身為這個地方的守護者，妖族王宮最后一道屏障，卻沒有守護住這里，差點叫他們攻進來。為此妖王大怒，便叫我們困在這里，徹徹底底熱死在這里。”

喬沐雪愕然，似乎并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懲罰，所謂懲罰竟是如此不盡道理。

風莫崚，怎么會變成了這個樣子呢？

“那你們為什么就不能離開呢？”

“沒用的！”老人搖頭，似乎早已失去了希望。

“這里，我們這里的每個人身上早已被下了禁制，出不去。若是強行出入便會被禁制殺死。橫豎都是死，何不活一段時間呢。”

“……”

聞者二人心下不禁大震，這個所謂的懲罰，當真夠狠，夠絕！

洛熠辰其實從未想到，風莫崚竟已經瘋到這般了，為了那位紫衣姑娘，倒也真是算的是癡情漢了。

只是，為了一個女人拿整個妖族開玩笑，這樣，值嗎？

能成大事者，居然就因為女人而放棄自己，北冥辰如此，風莫崚亦是如此，呵，當真是可笑至極！

“你們在這里，就一點水都沒了？”

“這些草汁喝完了，我們便也就是等死了。”

答罷，他沖著喬沐雪笑了笑，盡是凄涼。

其實，這個老人臨至死都沒想到過，自己居然是被當年最擁戴看好的王上親手害成了這個樣子。

他想，若是當年那個神族小姑娘在的話，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了呢？

是不是，一切也不會變成如今這個樣子了？

可惜，這世上很多事情早已注定了。

注定無法改變，注定，王上要被紫衣姑娘的死所牽絆，注定，妖族的命數也快了！

喬沐雪啞然，此刻空蕩的空氣下盡是四目面面相覷的沉默。

她瞧著眼前的老人，骨瘦如柴，形容枯槁，就是再這樣的情況下，這兩碗為數不多，早已被她與洛熠辰二人喝的干凈的草汁也讓給了他們兩個。

這樣一個老人，怎能不叫人心下泛起一絲漣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