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三只蟲人追到巷子口時。

原地只剩下一個躺倒在地，生死不知的男人。

正是被打昏過去的伊瑟瑞爾。

它們圍著伊瑟瑞爾轉悠了幾圈，然后吐出滑膩而細小的長舌，揮舞著鋒利且堅硬的前肢，發出短促卻高昂的嘶鳴。

隱蔽在對面樓上的江蘅緊緊盯著。

“怎么了，阿蕪妹子，有些不忍心嗎？”

顏子淵見江蘅抿著嘴唇，臉色嚴肅，覺得她心有愧疚，于是開解道：

“安啦！對我們來說，他們都不一定是真實的，說不定只是一串虛擬數字而已！無論這個陌生人、這個城市，乃至這個世界如何，重要的是我們自己好好活著。”

顏子淵經歷了很多試煉，很多東西他早已看慣。

“但如果可以……”

江蘅的確是有些不忍心的。

“陸蕪。”顏子淵搖了搖頭，難得沒有耍花腔，鄭重叫了江蘅名字。

他就這么看著江蘅：“你要知道，他本來就是要被殺死的。

“就算我們沒有引來蟲人，他也躲不過之后的追殺者。我們只是……只是起到了微不足道的作用。”

“可……”江蘅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聰明如她，還是能夠判斷什么是利弊，什么是取舍。

只是……

“犧牲么……是不是真的……不得已？”江蘅思緒漸遠。

“嗯，你之前就做的不錯嘛！不要妄自菲薄了，你已經是我們團體的一員，是我們逃出這個該死的神魔試煉所必不可少的存在！”

……

收回心緒，兩人繼續看去。

蟲人還圍著中年男人沒有散開。

但奇怪的是，除此以外，它們似乎并沒有傷害地上男人的打算，可以說和江蘅她們所推測的大相徑庭。

等待了好久，這些蟲人依然沒有做出進一步的動作……

江蘅隱隱覺得哪里不對。

突然，一道靈光劃過心中——

第一印象上，江蘅就認為蟲人是一種對人類抱有極大敵意的生物。

這是以神魔試煉營造的緊張氛圍為前提，以眾人在超市遇到第一個落單的蟲人，雙方一言不合的偷襲和戰斗決定的。

之后幾天，江蘅他們又與蟲人有過幾次沖突，所以眾人就理所當然地認為，蟲人這種存在會無條件攻擊人類，無條件殺死人類。

然后，封河就設計了這么一套禍水東引的手法，用來掩蓋自己等人的行蹤，不被第三方勢力發現。

但實際上，這種判斷有失公允，是一種以偏概全的樣本選擇偏差。

說不定，蟲人并不是看到人類就攻擊的！

說不定，就像顏子淵一開始認為的那樣，蟲人是有智慧的！

說不定，蟲人攻擊人類就像人看到螞蟻會逗弄一番——僅僅是出于興趣，是性格所趨！

雖然這種比喻有點夸張，但……

還沒來得及細想。

伴隨著低沉有力的引擎轟鳴聲。

遠處來的是一輛銀灰色涂層的科幻座駕。

車上下來一個人類男子。

“哦豁？”

他看見伊瑟瑞爾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顯得有些好奇，便走上前去簡單踢了他兩腳。

顏子淵和江蘅此時已經驚訝得不能自已。

不是因為見到此人驚訝。

而是原先圍在伊瑟瑞爾身邊的那三只蟲人，現在竟很老實地站在男人背后！

乖巧得仿佛是久經訓練的士兵！

不合理！太不合理了！

江蘅二話不說打開靈視。

奇異線條構筑的場景中，伊瑟瑞爾身上有一條之前觀察到的紫色鞭痕，蟲人全身散發著紫黑的顏色……

這些沒什么不對的，但在新出現的那個男人身上……

他身上的黑色無比濃郁，隱隱泛紫，就像吞噬光芒的黑洞！

江蘅集中精神看去，一切仿佛在她眼中放大了——

“黑洞”的中心就是男人的頭部。

一只蟲子正張牙舞爪地趴在他的腦袋里！

它的體型不算小，大概有鴿子那么大。

眼球外凸，沒有眼瞼，嘴上長有三個口器，頭部分節的觸須不停擺動。

十條腿上長滿了黑色發光的觸手，這些觸手折疊在下半身蒼白的肚皮上，近圓形的翅膀上覆蓋著三角形的鱗片……

江蘅瞳孔縮成針尖大小。

一種難以形容的，怪異的、扭曲的感覺浮現在她心里。

這到底是什么東西？為什么會出現在人的腦子里？

之前尸體頭部的紫黑色陰影就是這蟲子遺留的嗎？蟲人不攻擊伊瑟瑞爾是因為他身上紫色的鞭痕嗎？

數不清的疑惑紛紛涌上江蘅心頭……

但這些統統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萬一伊瑟瑞爾醒了……

萬一他把遇到江蘅二人的事情說了出來……

事情將變得極為復雜，江蘅等人將被徹底擺在明面上！

接下來等待他們的，就會是被觀察和消滅！

……

“庫雷拉！”

占據男人腦袋中心的蟲子低聲嘶吼。

藍紫色的光擊中了倒在地上的男人。

江蘅沒有關閉靈視。

在開啟靈視前，江蘅的精神力還有0.9。

到0.6的警戒線前，這足夠她堅持將近25秒。

“庫……雷拉？”江蘅忍不住跟著念了一句。

江蘅眼前一花，只覺得精神力瘋狂外泄，瞬間就脫離了靈視的狀態。

怎么回事？明明時間沒到……

“你剛剛在念什么？”顏子淵碰了碰江蘅的胳膊，悄聲問道。

“那個人說的，你沒聽見嗎？”江蘅有些驚訝。

“有嗎，我不知道啊……”

江蘅打開人物面板。

精神降到了0.5這個非常低的數值。

再往下看，技能欄多了一項。

技能：禍心咒（消耗0.5精神，使目標驚恐并混亂）

所以剛剛是發動失敗了么……江蘅眼前一陣陣發黑。

顏子淵繼續注意著遠處的動靜。

昏迷的伊瑟瑞爾心臟開始狂跳。

他急促地喘息，然后驚醒。

“該死的混蛋！混蛋！”

中年男人一邊顫抖一邊低聲咒罵著，眼淚無法控制地流了下來。

“殺了我吧，混蛋！”

這回伊瑟瑞爾似乎找到了目標，對身邊站著的男人罵道。

“你為什么會昏倒在這里？”

男人倒是有些不緊不慢，他抬起一根手指，示意道：

“你只有一次機會。”

“呸！”伊瑟瑞爾冷笑。

“我剛剛遇見了你可憐的蟲子媽媽！然后我狠狠地把它碾成了蛋白布丁，真惡心啊，我當時聞著就吐了！”

“喔，很好。”

男人抬起的手指停頓在空中，然后輕輕拍了拍手。

他身后的蟲人走近，把躺在地上的伊瑟瑞爾架了起來。

“我自己來看吧。”

一道影子“嗖”的一聲竄進了伊瑟瑞爾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