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王大娘走遠之后，二人這才回了屋子。姬云隨手拋了個法術，將屋子籠罩起來，用來隨時感知到屋外的情況。

度厄嘆了口氣，想著這鎮上的情況，俊臉上滿是苦惱：“住了一個月總算聽到一個與正事有關點的消息。”照這個速度下去，打聽到正兒八經有用的消息該到猴年馬月？

姬云不以為然，說道：“可不就是因為你那些個神官不仔細，以為除了這鎮子周圍的妖怪就無事了，否則又怎么有我們來此的機會？”

“也是。反正啊完不成任務，黎重玄是不會讓我回去的。”度厄說。

姬云眨眨眼睛，笑道：“我無所謂的，這人間比陰陽界好了不知多少，留在這也挺好。”

度厄一聽。馬上從板凳上蹦了起來，激動道：“你愿意小爺可不愿意！走，我們馬上就出門！”說著，度厄也不管不顧的拉著姬云的手就要沖出門去。

姬云被他抓著一時掙脫不開，當即一腳就往他大腿上踹去。度厄哪能想到她會這般，一股大力使得他毫無防備的往前一撲，摔了個狗啃泥。

大冬天的地上猶有積雪，度厄正好臉就埋在積雪上，頓時一陣涼意撲面而來，正要罵人又吃了一嘴的雪。

等他回過頭時，姬云正倚在門邊抱臂微笑，神情卻是冷淡無比，“你現在出門有什么用？年關晚上出門估計會有不少收獲。”

度厄沒有說法，一張俏臉憋得鐵青，死死地等著姬云，大有種想沖上去同她拼命的架勢。

上一次，他傷的也是臉！

瞧著還趴在地上的度厄沒有動作，姬云踱步到他的面前，沖他伸出手：“我不是有意的，你抓疼我了。”

她眨了眨眼，一副示弱的模樣。度厄心中縱使有漫天的怒火也消去了一半，只得從地上爬起來。

瞧著猶有愧色的姬云，他煩躁的擺了擺手，“無礙，跌一跤罷了。你擺出這副可憐樣好似我欺負了你一般。”

明明被踹的人是他，結果道歉的還是他。

姬云抿著唇，仍是看著他，眸中似有千言萬語。

度厄看的不耐，安慰道：“行了，我又沒有怪你。是我不該這般輕薄。”

“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真的，我還能騙你一介女流不成？”

聞言，姬云當即做了一副鬼臉，“這可是你說的，沒事就趕緊收拾一下去鎮上上工啊。王大娘會帶你去的。”

說完，姬云笑瞇瞇的轉身離開，留下尚未反應過來的度厄。

“艸！姬云你個惡婆娘！”

待到度厄進屋，屋內已經沒了姬云的身影，也不知是去哪里了。忽悠他去鎮上打工，自己找地方逍遙，狗女人。

外面飄起了小雪，整個人間都是一片銀裝素裹。人間的南方某地，林中一個素白身影。

歲尾年關，正是家家戶戶最為熱鬧的時候。忙碌了一年的人們，最盼的就是過年。洗盡過去一年的疲憊，重新開始新的一年。

姬云往林間走去，這處久無人問津，已經聚集了不少妖孽。他們盯著姬云的身影，瞧著她孤身一人往林子里面去，也悄然跟在身后，伺機而動。

走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兩座堆滿積雪的孤墳呈現在了她的眼前。而在這兩座孤墳之前，還立著一道人影。那人身披僧袍，正站在墓前念著往生咒文。

姬云走近，卻是不曾意外那人的到來，低頭瞧著墓碑上的文字。

先考蕭常之墓，先妣蕭周氏之墓。

落款：女，蕭蘭姻。

“施主，好久不見。一切安好。”

姬云笑了笑，“還行吧，前陣子剛從陰陽界放出來。”

那人轉過身，雙手合十對著姬云鞠了一躬，“阿彌陀佛，如今瞧見施主一切安好，貧尼也盡可安心了。”

她抬頭，一張與姬云九分相似的臉孔露了出來。只是她與姬云不同，許是在西方待久了，一身全是著悲天憫人的氣息，連看向自家胞姐的目光中都帶著些許慈愛。

“聞你棄道歸佛，瞧著可真是大不一樣了。”姬云頓了頓，姊妹相見卻也是對眼無話。她尷尬的移開目光，問道：“你今日是特意來此等我的？還不知道你的法號。”

“貧尼法號渡仁。”

“挺好的。”姬云點了點頭，面前站著的這位乃是她一母同胞的妹妹。縱然她肉身已毀，早不是血脈相連，卻依舊是她在這三界中唯一的親人。

即便她已經是個出家人。

“得虧你沒剃度啊，否則瞧著跟我如此相像的臉是光頭還怪怪的。”

“師父說尚有塵緣未盡。”說這話的時候，渡仁的眼睛卻是緊緊的盯著姬云。

姬云扯了扯唇角，想說些什么卻不知從何說起。只得轉過身對著兩座孤墳拜了拜，立在原地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千年輪回，早已經是面目全非。”渡仁低聲道。

姬云袖子下的手動了動，寒風刺骨，細雪落滿肩頭。她沒有動用法力驅散，只是靜靜地感受著這刺骨的冰冷。

“大姐，該放下的放下吧。”

“住口！”

此言剛出，姬云立刻變了臉色，不悅的看著渡仁，“你不是我，憑什么說放下就放下？”

這是這些日子來，姬云第一次動怒，臉色難堪無比。無論是謝海棠的挖苦，還是眾仙的嘲笑，她都沒有真正的放在心上。

唯獨這一次。

“蕭蘭姝我告訴你，莫說這一千年過去，就是一萬年，十萬年，我都不會忘記！”

談崩了。

姬云轉身欲走，瞥見渡仁的身影，微微側目道：“這世上誰都可以勸我，唯獨你不可以。”

風雪吹起二人衣袍，獵獵作響。三千青絲在眼前舞動，模糊了姬云的視線。

半晌，渡仁似乎看見姬云腳尖前的雪融了一點。

姬云道：“我走了。來年還會過來，希望下次不會見到你。”

“阿彌陀佛，施主慢走。”

姬云揚長而去，身后的渡仁雙手合十目送著姬云愈行愈遠的背影，是那樣的孤單脆弱。

腦海中不知怎么想起在世為人時的一段過往來。

她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周圍都是急匆匆的腳步聲，還有大家關切的聲音。她的阿姐緊緊地握著她的手不斷地為她輸送法力維持生命，咬著牙安慰她不要怕，大姐在這里。

后來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有一道熟悉無比的聲音傳來。緊接著就是一記清脆響亮的巴掌聲，娘親指責著她的大姐。

“她是你同父同母的親妹妹啊！你就算不喜歡她記恨她分去了你的愛，你也不能讓她去死啊！”

“蕭蘭姻，你這個沒良心的白眼狼！你是不是就巴不得你妹妹死呢？！老娘怎么養了你這種歹毒的東西！”

“就算你們不是一個宗門，那我問你，你們是不是一起去不周山試煉？”

“那你是不是沒有保護好你妹妹？你是不是有錯？你還敢在這里強詞奪理？！你妹妹要是有什么三長兩短，你就陪你妹妹一起去吧！”

印象里只剩大姐一句蒼白無力的‘對不起’，接著又是幾記巴掌。她醒來之后就沒見過大姐。

風雪漸大，姬云沉浸在那些不為人知的回憶里。天地成一色，待她回過神來，卻原來已是——換了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