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嬸娘，我媽媽什么時候回來過年呀？”看到李洲的媽媽張苑依回來，李漢升眼睛里滿滿的羨慕，忍不住跑過去問。

張苑依看著李漢升亮晶晶的眸子，眼睛里滿滿的期盼，她在心里深深嘆了口氣。

“漢升啊，你媽媽今年不回來過年啦。”說著抓了一大把糖放在李漢升手上，“漢升，這些糖你拿著吃，不要難過，明年你媽媽就回來了。”

“媽媽不回來過年了？”李漢升呆住，眼睛里迅速蓄滿淚水，猛地一轉身跑了出去。

“謝謝嬸娘，我不要糖。”

張苑依看著跑遠的李漢升，眼里滿是憐惜。

“唉，福盈呀，不管多困難，你也不能連過年也不回來呀，看著孩子這樣，我都心疼呀…”

……

李漢升抱著柱子，臉貼在上面，抽噎著，眼淚像水一樣往下淌。想到今年看不到媽媽，不能和媽媽一起過年，就再也壓抑不住哭聲。雖然他理解林富盈過年不回來肯定有苦衷，但真的很想很想她呀。盼了一天又一天，卻盼到這樣的一個消息，李漢升這一年的委屈難過頓時全涌上來，化作綿綿的眼淚，嚎啕大哭，柱子上、地上很快就濕了一大片。

“漢升，你在這哭啥呢哭，快去放牛了。”爺爺訓斥的聲音傳來。

“沒什么，我馬上去。”李漢升用袖子胡亂擦了擦臉，牽著大黑牛往山上走。大黑牛乖乖的跟著走，它感覺到李漢升心情很差，知道敢這時候跟李漢升做對很大概率會死的很慘。

“好漢不吃眼前虧，俺老牛可不傻。”大黑牛得意的瞇瞇眼，看著李漢升停下，馬上找著草咔哧咔哧的啃了起來。

……

大年三十晚上，沒有豐盛年夜飯，沒有煙花，沒有媽媽在身邊，李漢升心情低落，早早的上了床。他在床上翻來覆去，紅了眼眶。

一個紅包出現在面前，“漢升，這是大姐給你的壓歲錢，希望你好好學習，考個好高中。”

“大姐！”

李漢升驚喜的坐了起來，“你怎么來了？”喜滋滋的接過紅包，恨不得立刻拆開看看多少錢。

李泓摸著李漢升的頭，溫柔的笑道：傻瓜，我是你姐呀，這大過年的，嬸娘又沒回來，我肯定要過來呀。“

“你好好讀書，嬸娘明年肯定會回來過年的。”

“嗯嗯！”李漢升用力點點頭，“謝謝大姐！”

大姐走后，李漢升借口小解，到外面拆開紅包，十三塊錢，心里滿滿的感動。要知道村里給小孩子壓歲錢最多的也就是五塊錢而已。

……

“爺爺，今天去拜年，我沒衣服穿了，這里都是舊衣服，都破了。”

“漢升，你媽媽也沒有寄錢回來，哪里有錢給你買衣服。拜年的話你先拿件你二伯的外套穿吧。”爺爺抽著煙，不管李漢升哀求的目光。

“握草，怎么這么臭呀，多久沒洗了這衣服。難怪二伯這么大年紀了還是單身漢。”李漢升捏著鼻子，忍了又忍。

“忍不了了，太他么的臭了。”李漢升把衣服甩下，在自己那一堆破衣服中找了又找，終于找到件比較新的，這是件紅白相間的冬季校服，是他的表哥林璋旻不要了給他的，但是拉鏈壞掉了，穿起來也有點短。

“短就短點，沒拉鏈就披開好了，還好看，總比穿著又大又臭的衣服強。”

……

從大姨娘家拜年出來，李漢升雙手掩著衣服，口袋里裝著剛拿到的紅包，興沖沖的走在馬路上。突然看到前面一大一小兩個熟悉的身影，李漢升心里一喜，抬起手，正想打招呼。然而看見自己身上壞了拉鏈的難看的明顯太短的校服，心里一番波瀾起伏，糾葛掙扎。終于，他止住將要出口的“林子”，放下了打招呼的手，轉而拉起衣服遮住臉快速從后面超了過去。

“李漢升！”林子驚喜的大喊，”奇怪，李漢升干嘛攔住臉呢？他沒看見我嗎？“

然而前面那個身影跑的更快了，林子邁步欲追，卻被媽媽一把拉住。她掙了幾下沒有掙開，疑惑的轉過頭看著媽媽，眼睛泛紅。

“林子，不要追了，李漢升現在不想你看到他，不要讓他為難。”

“為什么，我和李漢升關系很好的呀，他是我的好朋友呀！我們這么久沒見，他為什么不愿意見到我？”

“就是關系很好，他才更不愿意現在見到你。”

“為什么呀？”林子大大的眼睛里滿是委屈的淚花，”我不明白！！！“

“再過幾年，你就明白了。”肖珮箐把女兒抱在懷里，看著前面那個匆匆跑遠的身影，驀然想起那天在天臺丈夫說過的話，有些恍惚。

“唉，再過幾年，你們可能就不認識了。”肖珮菁想起兩年前那個黑黑瘦瘦卻精神十足，在危險面前堅定保護著自己女兒的男孩子，在心里嘆息，“漢升，你可知別人是否尊重你與身上的衣服無關，只在乎你是否有一個強大的心靈，我和林子有何曾在意過你的衣服破舊與否呢？真的是很可惜呀。

“媽媽，你在說什么呢？”

“沒什么，我們快點走回家，外面太冷了。”肖珮菁摟緊了懷里的女兒，加快了腳步。

“我好想吃棒棒冰呀，媽媽。”林子的眼淚終于流了下來，“為什么現在不是夏天，是夏天的話李漢升就會買棒棒冰來哄我不要生氣了，他答應過我的。”嗚……嗚……，為什么，為什么他要捂住臉跑，為什么我叫他他不應還跑的更快了？那個嚇得不行仍站在我身前的李漢升，那個偷偷讓著我下棋的李漢升，那個保護我自己卻被狗咬了一口的李漢升，那個……，他去哪里了呢？我不明白！

……

雪花飄飄揚揚落下，二零零六年的第一場雪就這樣突如其來。

好大一場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