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幾位軍醫,更加信任沈軍醫,見葉輕昭固執己見,和年長且經驗豐富的軍醫爭執,紛紛勸說她:“小姐,您別耽誤了老太太的病。”
“中風和飲邪原本有點相似,治法全是去完全不同,小姐不要南轅北轍,害了老太太。”
“小姐想要立功,也不能挑這個時候!”
“中醫沒有儀器,診脈常常會南轅北轍,小姐年紀輕,替老太太著想是好事,只是治病的事交給醫生,這才是真孝順。”
“我看這位小姐未必就是真孝順,倒像是彰顯自己!”
他們不知道葉輕昭的身份,只當是親戚朋友的女眷,以為葉輕昭是為了在老太太和督軍面前表現,刻意拔高自己的。
故而,這些軍醫怕耽誤老太太的病,說話越來越刻薄。
要是老太太被治死了,葉輕昭下場如何未可知,這些軍醫都要陪葬。
生命攸關的時候,他們就不客氣了,一個個帶著奚落反駁葉輕昭。
他們的奚落,戴玉蓉和葉柔想笑,心里快意極了。
只有葉輕昭,靜靜聽著,好似沒有聽懂,臉上居然無半分的焦慮和異色。
督軍夫人和沈珍珠這時候也明白過來了。
“輕昭,你是個孝順孩子,老太太已經知道了,治病不可兒戲,你不要多言,隨我出來吧。”督軍夫人道。
說罷,就要拉葉輕昭走。
沈珍珠則冷冷說了句:“葉小姐有點貪心呢,我祖母已經夸你好了,你還非要博取神醫的名頭,害我祖母么?”
戴玉蓉和葉柔幸災樂禍。她們母女之前還以為葉輕昭真有本事,現在被軍醫們一說,頓時明白,葉輕昭只是個輕狂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
戴玉蓉自然要落井下石了:“輕昭,別不懂事,耽誤了治病,你賠得起么?”
葉柔也嘲弄了一番。
只有督軍和老太太沒說話。
老太太盯著葉輕昭。
所有人的嘲諷,一開始還隱晦,后來越說越露骨,一般女孩子要么惱羞成怒,要么委屈落淚,獨葉輕昭榮辱不驚站在那里。
葉輕昭神色悠閑,安靜聽著眾人的話,眼底波瀾不驚。
“這孩子有度量,不是一般人!”老太太心想,一般人承受不住這等群嘲,葉輕昭卻視若無睹,司老太對她很有興趣。
“輕昭,你再說說我的病。”老太太幫腔。
葉輕昭頷首:“老太太,我給您把脈,見您的脈象細、弦滑。脈細,說明氣血兩虛;脈弦滑,說明病在肝臟,老太太,若是我說的不錯,您這一年多以來,腸胃都不太好?”
老太太一愣:“正是。”
“這跟腸胃沒關系。”沈軍醫忍不住插嘴,覺得葉輕昭避重就輕,胡說八道。
“有關系,有很大的關系!”葉輕昭倏然轉頤看著沈軍醫,柔婉眸子鋒芒畢露,“你們以為用疏導的方法來治療老太太,用祛瘀通絡等治療中風的方法,只會增加老太太的病情!?老太太的病,病因不在氣血淤積,而是心肺氣虛,導致的脾陽虛弱。脾氣不升,胃氣不降,難以生化氣血,從而導致氣血虧損、肝血不足,這才是病因!”
沈軍醫聽了葉輕昭的話,臉色猛然間凝重起來,沒有立刻反駁。
老太太問葉輕昭:“輕昭,我相信你。”
葉輕昭沒學過西醫。
廣袤的華夏,又有幾個人學過西醫?
雖然罵中醫成了時髦事,對于平常百姓而言,卻沒有可以替代中醫的治療方法,西醫、西藥依舊是上等人才消費得起的。
沈珍珠則道:“肯定是胡扯的,人家軍醫救死扶傷,還不如她么?她這張嘴,倒是能說會道,我就不信她真能治病。”
戴玉蓉和葉柔的想法,跟沈珍珠差不多。
“葉輕昭膽子太大了,連治病這種生死攸關的事,她都敢插手,簡直是不知死活!”戴玉蓉也冷哼。
同時,戴玉蓉希望葉輕昭插手成功,這樣等葉輕昭失敗的時候,她就會被督軍府掃地出門。不管葉柔能否取而代之,戴玉蓉都希望葉輕昭被退親,否則戴玉蓉如何平息內心的嫉妒?
只有督軍不說話。
督軍沉吟良久,眸光深邃,表情不露半分。
軍醫們臉色都不太好看。葉輕昭這是怪他們治壞了老太太?這么大的罪過,他們如何當得起?他們肯定不會同意的。
“老太太,自古中醫講究辯癥,誰的醫案更高明,誰就可以治療病家。我們既學過中醫,也學過西醫,又癡長這位小姐幾歲,欲跟她辯癥一回,不知老太太可同意?”沈軍醫道。
“好,你們辯。”老太太聽著有趣。她生病小半年了,第一次聽到另一種聲音,老太太心中起了期盼:若是真的治好了她這病,就是她的恩人。
只有生病的人,才知道病痛的折磨,才明白健朗的幸福。最想病愈的,是老太太自己。
“不用辯癥,你們用了什么西藥,我鬧不明白。但你們用的中藥,肯定是用了補陽還五湯,加重了黃芪。”葉輕昭篤定道。
補陽還五湯,出自《醫林改錯》,是治療中風最常見的方子,由黃芪、當歸尾、赤芍、地龍、川芎、紅花、桃仁組成,補氣活血,祛瘀通絡。
為了效果顯著,技高人膽大的名醫,就加重黃芪的用量,讓補陽還五湯效果更有效。
葉輕昭跟著她師父學醫,這樣的醫案少說也讀了幾百篇,而且十里八鄉的病家也治好了七八個。
“這.......”沈軍醫突然啞口無言。
葉輕昭居然猜對了。
沈軍醫仍不承認顧輕舟的本事,轉念一想,治療中風就那么幾道名方,她知曉不足為奇。
“老太太,醫者講究對癥下藥,診斷在前,下藥在后,若是診斷不準確,用錯了藥,就適得其反。”葉輕昭不看沈軍醫,只對老太太道,“您是相信我的診斷,還是軍醫們的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