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帥。”焦家的姐弟倆起身，恭敬對沈長安道。

沈長安更像是長輩，和督軍一樣叫人敬重，雖然他們私下里也說沈長安的八卦。

“都來捧徐老板的場？”沈長安揮揮手，讓他們坐下，他也毫不客氣坐到葉輕昭旁邊，拉起她的手。

“是啊。”焦景和今天特拘謹，霍鉞在場，沈長安又來了，感覺一屋子長輩，讓焦景和展不開手腳，“少帥，你怎么知道我們在這里？”

“你以為你的票是誰幫你弄的？”沈長安笑道。

焦景和恍然，感情是經(jīng)過了沈長安的手。

沈長安瞧見了蹭戲的阮致遠，又道：“我的副官是求到了阮爺跟前，才要到了票。”

遮掩被戳破的阮致遠，臉上表情淡然疏離，沒有半分的尷尬，他道：“哦是嗎？我們青幫的生意多，還沒真留意！”

臉皮特厚。

葉輕昭不免失笑。

看著她笑了，沈長安的表情微松，心情似乎更加好了。

戲院的人越來越多，樓下人聲鼎沸，二樓也設(shè)了關(guān)卡，上樓的人都需要仔細檢查戲票。

葉輕昭的雅間里，談笑風(fēng)生。

“這大概有上千人。”葉輕昭看了眼樓下被擠得水泄不通的大堂，心里盤算著。

這么多人，容易出事！

同時也說明，徐瑾是真的很紅。

沈長安并不拿大，和孩子們亦能閑聊，特別是他也喜歡《霸王別姬》這出戲，故而話題就圍繞著徐老板的虞姬，說個不停。

葉輕昭端著茶，茗香氤氳中，她眸子若點漆明亮，盈盈碎芒能倒映出人影，她安靜喝茶。

沈長安手搭上了她的肩膀，葉輕昭一怔，小聲說一句：“你干嘛？大家都在呢！”

沈長安手也沒有拿下來，像是對阮致遠說：她是我的女人！

阮致遠卻突然看了眼沈長安。

小孩子們只覺著沈長安和葉輕昭的感情好。

明白了這一點，阮致遠的呼吸突然頓了下。

“煙癮犯了。”阮致遠站起身，“少帥，借個火。”

沈長安的煙癮也起來了，兩個人想尋個僻靜的地方抽煙。

剛點上煙，戲院的經(jīng)理就上來了，穿著一件半新不舊的長褂，對沈長安和阮致遠道：“少帥，阮爺，徐老板正在后臺化妝呢，您二位可要見見？”

如今捧著徐老板的，是南京政府的高官。徐老板到了北平演出，大家都會給點面子，至少這些地頭蛇不敢打攪。

需得徐老板首肯了，才能去見見，徐老板這架子是不小。

沈長安總說，北平的繁華少不了歌女舞女戲子，跟這些人過不去，就是跟玩樂過不去，跟北平的經(jīng)濟過不去。

跟經(jīng)濟過不去，就是跟錢和軍火過不去，沈長安不傻，他從不為難這些提供娛樂人。

徐老板擺架子，沈長安也尊重。

“走，看看去？”沈長安問阮致遠。

阮致遠今天有點沉默，說話的時候甚至有點走神。

沈長安拍了下他的肩膀，他回神道：“不了，下面擠得慌，你先去吧！”

沈長安就進了雅間，對葉輕昭道：“輕昭，徐老板在后臺化妝，我?guī)闳タ矗俊?

葉輕昭微笑著道：“好啊，五哥，你們想去嗎？”

“好啊好啊！”焦景和很感興趣。

焦蔓茵也想去。

“走吧，看看徐老板上妝，我還沒見過他真人呢。”焦蔓茵拉葉輕昭，又拉阮靜初。

阮靜初是真不愿意動，焦蔓茵就拉著葉輕昭不放，于是他們四個人下樓了，沈長安領(lǐng)頭，焦蔓茵和葉輕昭走在最后面。

阮致遠兄妹倆，坐在雅間里喝茶。

眾人離開之后，阮致遠的溫潤頓時不見了，一臉的陰沉肅殺。

阮靜初突然開口：“阿哥，你喜歡輕昭？”

阮致遠微愣，回神過來，臉上沒什么表情。

他沒有回答。

阮靜初繼續(xù)道：“方才少帥摟住輕昭，他們很親密，你的臉色就不太好了。”

阮致遠沉默了一瞬。

“阿哥，我也喜歡輕昭。”阮靜初道，“她聰明漂亮，足智多謀，醫(yī)術(shù)高超，她原本就比很多的女孩子優(yōu)秀。你若是想要她，你可以去追求她。”

“你不懂。”阮致遠將手里的雪茄點燃，深深吸了一口氣，突出輕薄的煙霧，縈繞在他的眼前緩緩淡去，亦如他眉眼里的煩躁，“我們朝不保夕......”

“沈長安更是朝不保夕。”阮靜初道。

阮致遠微笑了下，臉上又有了幾分溫潤。

“......阿哥，輕昭一直很喜歡溫柔的男人，她常說穿長衫的男子儒雅有風(fēng)度，她更偏向你。”阮靜初繼續(xù)道。

阮致遠笑笑，很理性的道：“她是喜歡溫順的羊，你哥哥只是披了張羊皮罷了。”

阮靜初道：“阿哥，你居然不自信！看來，你動真情了！”

“你小小年紀，不要妄議大人的是非！”阮致遠道。

阮靜初轉(zhuǎn)頭去看樓下，不再做聲了，任由她哥哥苦苦發(fā)呆。

阮致遠是呆了很久。

他想起沈長安買戒指時專注的模樣，那時候阮致遠斷定，沈長安很心愛葉輕昭。

沈長安做朋友，無疑是忠誠且可靠；但是他做仇敵，會是兇狠狡詐又殘暴。

阮致遠絕不想要這樣的敵人！

想到自己活了二十九年，第一次對某個女子有了情思，就遇到了這等挫折，阮致遠也是深感意外。

一時間，他心思郁結(jié)。

葉輕昭等人跟著沈長安，順利到了后臺。

徐老板正在上妝，畫了一半的臉，起身迎接沈長安：“少帥，久聞大名，在下甚是仰慕！”

徐老板是唱青衣，哪怕正常說話，聲音也有些柔媚，聽得人骨頭里酥軟。他身上男子的氣質(zhì)不多，女人的婉柔猶盛。

一半上妝一半素顏的陰陽臉，應(yīng)該很可怕，擱在徐老板身上，別有一番風(fēng)情。

葉輕昭和焦蔓茵都下意識覺得：“這個男戲子比我有女人味。”

那廂，沈長安道：“徐老板的戲好，改日請徐老板去督軍府唱堂會？”

“那徐某三生有幸。”他軟軟俯身行禮，身段婀娜，水袖微斂就有烈烈風(fēng)情。

然后，沈長安又介紹了葉輕昭，焦蔓茵和焦景和。

焦蔓茵很喜歡徐瑾的戲，就討論了幾句。

后臺人來人往，沈長安猛然一拽，將葉輕昭拉到了帷幕后面。

他將葉輕昭抵在墻壁上，高大的身影幾乎淹沒她，干燥炙熱的唇湊在她的耳邊：“回頭跟我走。”沈長安低頭吻了下她柔嫩的唇，觸感讓他心神蕩漾。

她溫軟的嬌軀在懷，沈長安呼吸炙熱起來。

總感覺又好久沒見她了！

可明明昨天見過。

沈長安倏然就撲到了她。

他動作急促，兇猛，葉輕昭的頭撞到地板上，雖然有他的手托著，仍是一陣劇烈的疼。

她還沒有來得說什么，因為她聽到了槍聲。

沈長安說，他非常的機敏，哪里的槍口對準他，他立馬就知道。

果然，他們遇到了刺殺。

沈長安抱緊了葉輕昭，順著帷幕往里頭一滾，將葉輕昭從后臺的邊沿推了出去。

葉輕昭就被推到了戲臺上。

槍聲響起時，整個戲院立馬就亂了套，葉輕昭爬起來，什么也顧不上，從手袋里拿出那支勃朗寧。

沈長安回神，伏低了身體，往后臺的帷幕里滾，借助戲班行頭箱籠的遮掩，沈長安將腰上的配槍拔了出來。

寬大的戲院，整個大堂擠滿了人，后臺陸陸續(xù)續(xù)的槍聲，讓這些看戲的人像受驚的雀兒，他們拼死逃命。

有人跌倒被踩。

葉輕昭被一只手拉上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