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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卓夕

到了周末晚上,之境劇場門外人群又開始慢慢聚集,排隊等著進場。

劇場后臺,舞團的人化妝的化妝,壓腿的壓腿,井然有序地為今晚的演出做準備。

紀蘭清正在描眉,忽然一大捧藍玫瑰出現在她面前。

“蘭清,無名氏又給你送花啦!”劇場的后勤總務小嬋抱著花站在一旁,她已經見慣不怪了。

最近每次演出當天都有一束昂貴的藍玫瑰送來給紀蘭清,沒有署名,看得出對方很有心,每一朵玫瑰都是精挑細選的,不容許半點瑕疵。這個無名氏送花送了都快三個月了,每次101朵,雷打不動。

之境舞團的舞蹈演員們收到花是常事,以往也不乏各種身份的傾慕者給紀蘭清送花來,可她從來不收,她不喜歡花束和花籃,甚至可以說是排斥,再者她本來就無意接受這些示好。許多人碰過幾次壁也就知難而退了,像這樣堅持了三個月的,還是頭一次。

小嬋拿起卡片念道:“祝紀蘭清小姐,今晚演出順利。”

“嗯,給你看過了,我的任務完成了,那我就把花抱走啦!”

紀蘭清展眉笑道:“多謝小嬋。”

小嬋喜滋滋地抱著花剛走,旁邊又有人來叫:“紀蘭清,團長讓你去她辦公室。”

紀蘭清進辦公室時,卓夕正在窗邊打電話,回頭見紀蘭清進來,對她微笑,舉手投足間都是清麗不俗的風雅。

卓夕隨著年齡增長,性情漸漸和順,依然是那個心高氣傲的卓夕,但氣韻越來越有厚度。那是一種經過了時間歷練與打磨的穩重,見多了起落,悲歡,那顆心再難被輕易挑動。

八年前,卓夕也是一位非常杰出的舞蹈家,那時她24歲,就在那一年,她成為了國家舞團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首席。

卓夕長得很招人喜歡,尤其是她的鼻子和嘴,總是自信地上翹著,驕傲昂揚的樣子,看起來特別俏麗。當年的她舞藝超群,在舞蹈界許多前輩眼中,她是國內青年一輩里前途最不可限量的女現代舞者。

然而讓人嘆惋的是,當上首席沒出一年,卓夕受了一次很嚴重的腰傷,這次傷讓她經歷了漫長的治療和休整,原本的位置早已被人取代了。

人們更沒想到,卓夕在養傷階段就直接向國家舞團遞交了辭呈,這個舉動引起業界一片嘩然。許多人認為,卓夕雖然是出了名心高氣傲的人,卻不至于這么沖動,即使腰傷暫時還有影響,但以卓夕的能力要重回首席位置,她需要的只是時間而已。

可她就這么決絕地告別了舞臺,沒有任何解釋。對于其他舞團向她伸出的橄欖枝,也都一一回絕。

離開國家舞團后,同年,卓夕創辦了自己的舞團——之境。

從此以后卓夕再也沒有登過臺,轉做幕后,把大量精力放在了編舞上。

之境成立已有六年,最開始只是一個舞蹈工作室,許多舞團和機構慕名前來,請卓夕去為他們編舞。

卓夕以編舞師的新身份從頭開始,專業水平不斷提升,用實力贏得了業內的認可和贊譽。后來她自己也慢慢招攬人才,有了水準越來越精良的團隊,一個又一個被打上“之境”標簽的舞蹈作品開始在國內外斬獲各種殊榮。

從最初一個小小的工作室,到現在擁有了自己的獨立劇院,卓夕僅用了六年時間就讓之境舞團躋身全國頂尖舞團之列,這是令所有同行們嘆服的成績。

掛了電話,卓夕轉身坐下,問:“出國的事準備得怎么樣了?”

“在準備材料,過兩個月就開始申請了。”紀蘭清答。

“需要我幫什么忙盡管告訴我。”

“卓老師,我已經覺得很抱歉了……”

“蘭清,我跟你說過的,你根本不需要為這件事對我抱歉。”卓夕道。

紀蘭清一直因為要離開舞團的事,對卓夕感到愧疚不已。

三年來,在舞蹈上卓夕毫無保留地教導她,給了她很多珍貴的表演機會,平時生活中也對她諸多照顧,正是因為在舞團這份穩定的收入,讓紀蘭清得以應對生計壓力,這是她對卓夕最感恩的事情。

紀蘭清覺得自己尚且沒能為舞團做點什么,現在還提出要離開,實在是愧對恩師付出的一番心血。

紀蘭清在第一時間就將自己打算出國深造的決定告訴了卓夕,一方面好讓卓夕盡早作出人員上的安排,另一方面也誠懇地向卓夕表達歉意。

當時紀蘭清心里很忐忑,她怕卓夕失望,可她萬萬沒想到卓夕非常支持她的決定。

那天卓夕對她說:“蘭清,我收你當學生,不是為了把你留在舞團,而是因為你是個難得的姑娘,你將來必定能實現許多愿望。我收你當學生,跟之境舞團的發展沒有一點關系。你有理想就一定要努力去追求,去你想去的地方,做你想做的事,不要像我當年一樣,那么輕易地放棄自己最熱愛的事業。我與你有緣分師生一場,你就當,我是在圓我自己的夢吧。”

紀蘭清從沒問過卓夕,當初為什么會那么決絕地離開國家舞團,業界一直有個傳聞,說卓夕那次的腰傷并不單純是練習中失誤造成的。傳聞真真假假,至于其中真實的原因,卓夕至今只字未提。

卓夕看著端坐在面前的紀蘭清,她這個學生放在任何人群中都是出眾的,她永遠素淡不爭,可她就是引人注目。

當年之境舞團舉辦的那次選拔,在第二輪面試的那天,休息間隙卓夕從排練室外路過,隨意朝里面望了一眼,就看到紀蘭清,她一個人在角落里練習,周圍的選手有的聚在一起談論,有的在練動作,他們或熱烈或不安或信心十足。

唯獨紀蘭清完全專注在自己的世界里,對外物毫不關注。

面試的時候,選手們都盡可能在有限的時間里把自己最擅長的東西表現給面試官看,好多人展示了眩目的技巧。

也唯有紀蘭清,是用全身心去表達一支舞的情感。她的技巧不如大部分資深舞者,可是她孑然獨立,不利不功,她的內心比他們所有人都寧靜和剔透。

卓夕見過太多出挑的舞者,卻只對紀蘭清有莫名的眼緣,于是毅然收了她當學生。

事實證明,卓夕沒有看錯人,紀蘭清是個聰慧善良又非常刻苦的孩子。

卓夕說:“蘭清,我總說看你就像看年輕的自己,其實你知道嗎,你跟我既像,又不像。”

“你像我一樣,有超乎常人的傲氣和志氣,但是,你比我活得清醒太多也堅強太多了,這是我身上沒有的,也是你身上我最欣賞的特質。”

卓夕笑了笑,眼眉平靜:“我到底太感情用事了。”

可她眼底終究還是泄漏出一絲落寞,被紀蘭清敏感地察覺到。

“卓老師,我想為舞團做些什么,不管今后我何去何從,您一定讓我現在為舞團做點什么吧。”紀蘭清轉開了話題。

“啊,對了,我找你來就是為了這件事。”

卓夕拿起手機劃了劃,說:“我剛跟倫敦的一個舞團簽了協議,他們明年一月要來中國巡演,在南市演出三天,用我們的劇場。那個團叫Nightfall,這是他們發給我的詳細資料。”

紀蘭清接過手機大致瀏覽了一下,又遞回去,問:“需要我做些什么?”

“他們想跟我們團共同創作一支女子雙人舞,作為南亭站的特別節目。我們兩個團各選一位團員,我決定選你來跳這支舞。”

紀蘭清表情有些驚訝。

卓夕又道:“我理解你不喜歡跳雙人舞,特別是跟不熟悉的人。但對方是個女生,你可以接受嗎?如果實在不愿意,我不會勉強你。”

紀蘭清連忙解釋:“不是的卓老師,我一點也沒有不愿意,我只是覺得團里有那么多比我跳得好的前輩,這么重要的事怎么選我去?”

“你知道的,十二月我們團在本地和外地有很多演出,其他團員最近的任務都比較重,我想他們就不要再排新舞了。再說,如果今后你真的順利去英國讀書,興許還能跟Nightfall繼續交流學習。想來想去,就你最合適。”

“這就是你可以為舞團做的事情,所以啊蘭清,”卓夕打趣道,“我代表之境舞團拜托你,好好排這支舞,別砸了為師的招牌。”

紀蘭清淺淺一笑,點頭:“好,我會盡全力的,您放心吧。”

只要是卓老師的事,紀蘭清都會盡力而為。

卓夕在手機上點了幾下:“我把資料轉發你了,你回去先看看,改天我們再商量。”

回到化妝間,紀蘭清拿出手機查收卓夕發的資料,看到一條新短信,是許修為發的:“明天下午兩點,見一面。”

許修為,許家長孫,按照名義上講是她堂哥。

紀蘭清心里冷淡一笑,真是諷刺,沒有血緣關系的人,可以不遺余力地給予她幫助,像陶冉冉,褚弘秋,還有卓老師。而那些有血緣關系的人,卻天天盤算著怎樣斬斷她所有的出路。

人啊,所謂血濃于水,不過是世態冷暖下的自我慰藉。

僅是相同的血脈,其實并不足以支撐起人和人的那條情感紐帶,有時候來自骨血至親的無情,更比九尺冰凍還要讓人心寒。這是現實的殘酷之處。

人與人之間真正不可割舍的深情,是拋開了所有雜念和算計,依然赤誠相見,惺惺相惜。而這跟血緣沒有一點關系。

把手機收回包里,紀蘭清對那條短信完全置之不理,抓緊時間換好服裝就去準備候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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