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狹路逃離
- 定心劍
- 朱太河
- 8068字
- 2020-07-27 09:55:41
邵青堂帶著十名弟子,出莊不遠,迎面撞見一伙人。正是吳秋遇和小靈子在河灘見到的那位曾公子,還有蒙昆,另外跟著七八個隨從。兩伙人一照面,都停了下來。蒙昆上前問道:“對面可是邵家門的邵門主?”邵青堂一愣:“老夫正是。你們是……?”蒙昆道:“在下蒙昆。這位是薊州曾梓圖曾先生的公子。”曾公子上前拱手:“晚輩曾可以,見過邵老前輩。”“薊州曾……先生?”邵青堂沒聽說過曾梓圖,甚至連他的名字都沒記住。曾可以說:“我們專程來拜會邵門主。看前輩匆匆出行,莫非有什么急事?”邵青堂稍稍遲疑了一下,說道:“沒有沒有。眾位遠道而來,快請到寒舍一敘。”曾可以問:“不會耽誤您的事吧?那我們就冒昧打擾了。”邵青堂派弟子桑六先回去報信,自己陪著曾可以等人邊走邊聊。
桑六先找到邵九佳和江寒。邵九佳問:“來的是什么人?”桑六說:“聽說是薊州曾家的公子,還有一個姓蒙的,手下帶了幾個人,專門來拜見師父的。師父正陪著他們往回走呢。”邵九佳說:“我知道了。你去通知大師兄,讓他安排接待吧。”桑六走了。江寒捏著下巴說道:“又來一伙陌生人。只怕再拖下去,咱們的事就更不好辦了。”邵九佳也很擔心:“那你說怎么辦?”江寒說:“我看事不宜遲。正愁不好支開大師兄,現在他要張羅待客的事,咱們正好有機會下手。”邵九佳點頭道:“好。你先去準備,我跟大師兄商量一下待客的事,就去找你。”江寒匆匆走出門去。
崔柏正陪著小靈子和吳秋遇閑逛,桑六找來了。聽說曾可以和蒙昆等人來了,吳秋遇和小靈子不免緊張起來。崔柏問明了情況,對吳秋遇和小靈子說道:“兩位,實在不好意思,有客人來拜訪我師父,我得跟九佳師妹商量一下,張羅招待客人的事。你們兩位先回房間休息。等酒宴準備好了,我再過來請你們一同參加。”吳秋遇心中暗喜。小靈子說:“沒事,招待客人要緊。你快去忙吧。我們在秋遇哥哥的房間等你。待會吃飯的時候可別忘了叫我們。”“不會不會。”崔柏帶著桑六匆匆往前院走去。目送他們走遠了,吳秋遇終于松了一口氣,欣喜地說道:“咱們終于可以走了。”小靈子說:“快去牽馬,咱們從后門出去,免得跟蒙昆他們撞見。”
二人匆忙跑到馬廄,解了韁繩,把白馬牽出來。吳秋遇剛打開后門,就聽身后有人叫道:“站住!你們今天還想走么?”二人回頭一看,卻是江寒。只見他手里端著一架短弩,正對著吳秋遇。
小靈子眼珠一轉,開口說道:“原來是江寒師兄啊。你不在前面陪著小師妹,來這干什么?”江寒不禁一愣:“你這話什么意思?”小靈子說:“你呀,唉!我本來不忍心告訴你的,既然你專門來了,我還是跟你說了吧。”江寒詫異地盯著小靈子:“你要說什么?”連吳秋遇都不禁好奇,不知小靈子到底又有什么主意。小靈子說:“你為小師妹做了那么多事,她卻不領情。你知道她為什么不喜歡你么?”一句話戳中江寒的隱私和痛處,他頓時愣在那里。小靈子怎么會知道他和師妹的事?他正為這個事苦惱呢。聽小靈子的口氣,她好像知道原因。
江寒迫不及待地問道:“你怎么會知道這個?那你說,為什么?”小靈子說:“因為有人替她說媒,給她介紹了一位形容俊美、氣質非凡、人品出眾、家境殷實的大家公子。兩相對比,你說,她還能看得上你么?”一聽這話,江寒心里當時就冷了一半,手里的短弩無力地放了下來。發了一會呆,他忽然端起短弩,這回對準了小靈子:“你敢唬我,信不信我一箭射死你!”吳秋遇大驚,卻又不敢輕舉妄動。小靈子驚了一下很快平靜下來,從容說道:“既然你不信,那就射死我吧。我看你這輩子只能當個沒人要的可憐蟲!怎么敗給人家的都不知道!”“你!”江寒眼睛瞪了一下,語氣卻有所緩和,“你說的那個人是誰?”小靈子心中暗笑,假裝驚訝道:“你不知道?這事連我們都聽說了,你怎么會不知道呢?哦,我明白了,一定是邵小姐怕你提前知道了會從中作梗,所以才不讓人告訴你。人家今天就要上門提親了。可憐你一片癡情啊,哎呀,太可憐了。”江寒咬牙切齒,渾身發抖,憤恨地粗重喘息著,忽然又盯著小靈子喝問道:“快說,那個人到底是誰?”
小靈子說:“急什么,很快你就能見到了。聽說他們今天就要上門提親了。媒婆叫什么,我也沒聽清,但是據說真正攛掇這個事的,其實是媒婆家的漢子,好像姓蒙,是個胖子。就是他得了男家的好處,在江湖上打聽到邵家門還有個未出嫁的小姐,偷偷跑來牽的線。聽說男方可有錢了,很有勢力,我想邵老爺多半已經動心了。”“是他們?他們是來提親的?”江寒嘴里念叨著,心里早亂成一團麻,手里的短弩又無力地放下來。
小靈子見已經把他唬住,心里有了底,繼續說道:“你先別急著喪氣。說不定,你還有那么一點點機會呢。”江寒愣愣地抬起頭,就像剛剛蘇醒一樣,忽然興奮地望著小靈子:“你是說,我還有機會?”小靈子說:“事在人為嘛。看你對師妹那么癡情,長得也算一表人才,說實話,跟邵小姐還是挺般配的。”江寒放下短弩,殷切地看著小靈子:“你繼續說。”小靈子來回踱著步,慢條斯理地說道:“其實呢,邵小姐還沒見過那位公子,全都是聽那個姓蒙的一個人在說。巧的是,在來這的路上,我們正好見過那伙人。雖然姓蒙的說得難免夸張了些,但是那位公子確實也非一般人物。一出門,手下一群人跟著,那勢力可算不小。人長得嘛,實話實說啊,確實比你要好太多。氣質和人品,也都不錯。如果今天讓他們見了面,邵小姐必然會動心,到那時你就真的沒戲了。如果你不想就此放棄,那就只有一個辦法。”
江寒急切地問道:“什么辦法?”小靈子說:“在他們進門之前,用你手里的家伙把他們嚇走。只要邵小姐見不到人,那就隨你怎么說了。而且,說好了來提親,卻半道回去了,你讓邵老爺的臉往哪擱?邵小姐還不恨他一輩子?到時候,你再殷勤點。你想想,那時候你在師妹心里的分量……”江寒心中狂喜,哪還顧得上分辨真偽,說了聲“多謝你提醒”便急匆匆轉身走了。
吳秋遇愣愣地望著江寒的背影,有點難以置信。小靈子輕輕拍了他一下:“怎么樣?我厲害吧?哈哈。讓他們狗咬狗去。咱們走!”吳秋遇興奮地點了一下頭。二人牽著馬走出門口。吳秋遇把小靈子抱上馬背,自己也上了馬。二人回頭往門里望了一眼,相視一笑,便騎著白馬在荒野中奔馳而去。
江寒暗藏短弩,急匆匆走進前院,迎面正撞見邵九佳。邵九佳低聲問道:“怎么樣,得手了嗎?”江寒緊張地望著大門口,也低聲說道:“現在外面有危險,你快回房躲起來!我出去看看。我不回來找你,你一定不要出來!”邵九佳詫異道:“出了什么事了?”江寒說:“回頭我再跟你說。你快躲起來!”邵九佳看他那么緊張,覺得一定有大事發生,便聽了他的,跑回房間,摘下墻上的寶劍防身。江寒那樣說,其實是怕邵九佳見到即將上門提親的“豪門公子”,哄走了邵九佳之后,便背著短弩,迅速出門去攔截前來提親之人。
剛出莊子,就見十幾個人遠遠走來。江寒急忙隱到路旁,找了個可以藏身且又便于撤離的角落,埋伏下來。那些人越走越近。江寒注目望去,見師父身邊果然有一個氣宇軒昂的公子,看師父的表情似乎對他頗為客氣。想到那個人是來跟他“搶”九佳師妹的,江寒心中妒恨,盤算著如何才能嚇走情敵,同時又不被師父識破,也暗恨自己當時沒有在小靈子面前多問個主意。
蒙昆塊頭大,嗓門也高,江寒最先聽清的就是他的聲音。蒙昆說:“我們一過長城就聽到邵門主威震三關的大名。到時候可得露幾手,讓蒙昆也開開眼。”“哪里哪里。到時候還請蒙昆老弟不要笑話老夫。”邵青堂在客套之中也不無得意。江寒斷定給九佳師妹保媒的一定就是這個姓蒙的,頓時把心中的憤恨都集中到了蒙昆的身上。他端起短弩,悄悄對準了蒙昆。眾人一路說笑,誰也沒有想到路邊竟然埋伏著一個人。眼看眾人走了過去,江寒瞅準空當,扣動扳機,一支短箭便向蒙昆的臀上射去。“啊!”蒙昆屁股上中了一箭,一聲慘叫,把眾人都驚得一愣。江寒見自己得手,心中竊喜,悄悄隱沒了身形,暗中撤走了。
蒙昆頭上冒著汗,臉上的橫肉顫抖著,手捂在屁股上,堅持了一會,終于歪斜著趴倒在地。曾可以急忙過來觀看,邵青堂也跟了過來。只見蒙昆屁股上插著一支短箭,中箭的地方流出的血都是黑紅色的。曾可以失口叫道:“箭上有毒!”邵青堂臉色鐵青。這可是他的地盤,竟然有人敢在他身邊對他的客人下手,叫他顏面何存?他當即大聲呼喝道:“給我搜!務必把刺客找出來!”邵家門的弟子分做兩伙,去道路兩旁搜索。曾可以帶來的人一發圍到他身邊,防止公子再遭人暗算。忽聽有邵家門的弟子叫道:“這里有腳印!好像有人待過!”邵青堂急忙過去查看,果然見地上有踩踏過的痕跡,只是那腳印走出幾步便越發不清晰了。他一面吩咐幾個弟子去追刺客,一面招呼剩下的人去抬蒙昆:“快把蒙老弟抬進莊子!快去找大夫到家里候著!快去!快去!”蒙昆疼得厲害,但礙于身份,不好在曾可以的隨從和邵家門的弟子面前嚎叫,只好咬牙忍著。
崔柏正在門口候著,見師父帶人回來,忙把眾人迎進門里,張羅大夫給蒙昆察看傷情。江寒本已先一步回來,見曾可以等人沒有被嚇走,心中不免有些擔心,便也混在人群里觀看。
那大夫仔細看了看蒙昆的傷口,又用手指輕輕沾起一點血跡,放到鼻子下面聞了聞,慶幸道:“還好,這只是一般的毒,并不難解。”曾可以等人聽了,稍稍放心。蒙昆叫道:“那你就快解呀!”大夫說:“得先把這箭頭拔下來才好上藥。只是我半路趕過來,身上帶著的麻藥用完了。你只能先忍一會,容我回家取趟藥箱,很快就回來。”蒙昆瞪了他一眼,忍住沒有罵出口。曾可以開口道:“蒙昆,你可忍得疼痛?你若忍得住,咱們就直接拔了,別耽誤了解毒。”蒙昆猶豫了一下,狠心說道:“好,拔吧!”
曾可以回頭問:“誰來把箭頭給他拔了?”“我來。”江寒從人群中擠出來,自告奮勇。他倒不是好心要給蒙昆幫忙,而是要乘機再整他一回。邵青堂點了點頭,介紹道:“這是我的第二個徒弟,名叫江寒。”曾可以道了聲“有勞”,便讓到一旁。大夫急忙到藥箱里拿出解毒的藥備著。江寒一手按住蒙昆的屁股,一手攥住箭桿,輕輕撼動兩下,猛地向上一提,那短箭就拔了出來,箭頭上帶著一塊血肉。“啊!”蒙昆慘叫了一聲,疼得幾乎昏厥,一整只肥臀都在抽搐。蒙昆正要回頭痛罵拔箭之人,大夫已經擠到江寒前面,用力擠出傷口的污血,并撒上止血的藥粉和解毒的藥物。眾人的注意力都在蒙昆的屁股上,沒有人留意江寒的異常舉動。邵青堂瞧見了箭上的血肉,也只當是弟子沒有經驗,下手不知輕重,不好在客人面前責備。
這時邵九佳跑了過來,嘴里喊著:“爹,不好了!那個臭丫頭和臭小子逃跑了!白馬也不見了!”邵青堂心中一驚,但又不想在外人面前泄露機密,當即喝止道:“九佳,干什么大呼小叫的!沒看到這里有客人么?”崔柏很細心,不能讓師妹看見蒙昆的屁股,急忙用身體擋住。邵九佳這才看到曾可以,見他面目俊朗、氣質不凡,忍不住多看了兩眼。江寒見了,心里酸酸的。
曾可以聽邵九佳說到臭丫頭、臭小子和白馬,當即想到了小靈子和吳秋遇,便上前問道:“姑娘,可曾看見他們往哪邊跑了?”邵九佳臉上微微一紅,輕聲說道:“我看后門開著,他們定是從后門跑了。”邵青堂以為曾可以聽說邵府失竊是要幫忙,便開口說道:“曾公子,這區區小事,就不勞你們費心了。我即刻派人去追。”曾可以說:“邵伯有所不知。那白馬本是我的,日前被那二人使巧偷去。我們也正在四處找它,不想在這里撞見。”邵青堂稍稍愣了一下,相信小靈子他們干得出那種事來,于是說道:“既然如此,那咱們就趕緊去追。說什么也得把公子的白馬給找回來!”他心里想得明白,追上之后,自己只要人或是干脆滅口;至于白馬,歸了曾可以倒也沒什么,還可落下一個人情。
曾可以對蒙昆說道:“蒙昆,你就先在這里養著。我們去去就回。”蒙昆忍著痛咬著牙說:“公子,抓到那個丫頭,一定要交給我處置!我非好好收拾她,出一口惡氣!還有那個放冷箭的,被我抓到了,也要扒了他的皮!”江寒聽了,不由得稍顯慌亂。崔柏見了,小聲問他:“江師弟,你怎么了?”江寒急忙搖頭:“沒,沒什么!”
曾可以說:“好。那就辛苦邵伯同走一遭。”邵青堂帶上江寒和另外十幾名弟子,與曾可以一伙人奔后門去追吳秋遇和小靈子。崔柏要留下照顧蒙昆并備辦酒宴。邵九佳本來也要跟著去,一是要親手抓住小靈子出氣,一是想跟在曾可以身邊再多看他幾眼。邵青堂不同意,她也只好跺腳生悶氣。
江寒并不希望曾可以追到吳秋遇和小靈子。他的顧慮是:看樣子,師妹對這個曾公子還算滿意,如果他再奪回白馬送給師妹,那自己就徹底沒希望了。于是對邵青堂說道:“師父,他們去了多時,又是騎馬跑的,咱們怕是追不上了吧?”曾可以說:“他們二人同騎一匹馬,應該是跑不快的。咱們騎馬去追,應該來得及。邵伯,您府上還有馬吧?”邵青堂說:“有,馬棚就在前面。”江寒又說:“也不知道他們是往哪個方向跑的,咱們怎么追呀?”邵青堂想了一下,說:“我看他們多半是往東南,去了黑土甸。”曾可以欣喜道:“這便好了。我還有些手下,當時只怕人多都來府上不方便,就沒讓他們跟來。現在他們正在東南方向候著。只要那二人真往那里去,他們就跑不了。”邵青堂很高興:“如此甚好。那咱們快騎馬去追。”馬廄里只有五匹馬。邵青堂、曾可以、江寒各騎了一匹。曾可以帶了一個精壯的隨從,邵青堂選了一個能干的弟子。五個人騎馬先走,其他人在后面徒步跟著。
吳秋遇和小靈子騎著白馬,一氣跑出二三十里,回頭不見有人追來,心里才算踏實,把馬漸漸放慢了速度。吳秋遇搖頭嘆道:“真沒想到,邵青堂名氣那么大,竟然也是個心腸不好的人。”小靈子說:“最可恨的就是他那種奸險小人!假意招待咱們,百般殷勤,無非是要問出祁老爺子的下落,他好去加害。”
吳秋遇道:“祁翁對他有恩,他不說熱心幫忙,反倒想著去害人,真是沒良心!哎呀不好!他已經知道祁翁在黑土甸了,咱們……”他焦急地看著小靈子。小靈子從容笑道:“哈哈哈,不用擔心。你忘了?鄉野三奇已經護送祁老爺子去云中山了。邵家門的人到哪找他去?”吳秋遇這才踏實了,又不禁疑惑:“那你說的黑土甸……是怎么回事?”小靈子笑道:“我要不隨便說個地方,他怎會帶人去找?又怎會現了原形?”吳秋遇這才明白,黑土甸是小靈子隨口編出來的,但他仍然想不通:“那時候你怎么知道……萬一他是好人,真的去接祁翁,你的謊話不就……”小靈子說:“他要真是好人,無非空跑個百十里路,回來知道咱們是為祁老爺子好,自然不會見怪。他要不是去接人,必然多帶人手、攜帶兵刃,咱們一看也就知道了。你看,這不一下就試出來了?”吳秋遇點頭道:“嗯。還是你有主意。”
小靈子忽然笑道:“想想人家也不容易。堂堂威震三關的邵家門門主,竟要在咱們兩個小輩面前陪笑臉、獻殷勤,應該也是挺憋屈的。呵呵呵呵。”吳秋遇也笑了:“是啊,連邵小姐的房間都讓給你住了。”小靈子收起笑容忽然問道:“秋遇哥哥,你知道他為什么讓我去住邵九佳的房間么?”吳秋遇說:“獻殷勤嘛,當然是為了讓你高興了。”小靈子說:“就說你好騙嘛。他哪有那么好心?再說了,他的殷勤也夠了,女兒也訓了,徒弟也打了,沒必要再拿女兒的房間做人情。他其實是怕咱們住在一起,那樣他就不好套你的實話了,所以才故意把我安排到邵九佳的房間。”吳秋遇稍一回想,便也明白了其中的情節,對小靈子的細心更加佩服。
曾可以手下的柯老三和聶是非等人正陪著白鹿司在大道邊閑聊。聶是非搖著鵝毛扇子,對白鹿司說道:“白鹿司這個名字不錯。好像天上替玉皇大帝掌管鹿駝的職事就叫這個,有點仙風道骨的意思。”白鹿司微笑道:“竟有這個說法?我的名字可不是這個意思。”柯老三聽他們閑扯,自己插不上話,干脆大聲問道:“聶先生,公子一會還回來嗎?還是今天就住在那里了?”聶是非抬頭看了一眼天上的日頭,說:“時候還早,你別那么著急。公子只說去拜會一下,沒什么要緊事。他沒說不回來,應該就是去去就回。”柯老三嘟囔道:“去的工夫可不短了。蒙昆的差事倒不錯,能跟著去吃喝。苦了咱們在這里白白曬著。不能找個酒肆飯館的邊吃邊等么?”聶是非白了他一眼:“剛才公子在這的時候,你怎么不說?現在說這個有什么意思?我想應該是快了,你就耐心點吧。”他二人,一個粗門大嗓,一個酸里酸氣。聽著他們說話,白鹿司心中暗笑。由于他是剛來的,與別人都不熟,可說的話也不多,便拿折扇在手心輕輕敲點著,當是解悶。
吳秋遇和小靈子信馬由韁,沿著大路慢慢往前走著。他們還不習慣騎馬,馬跑快了覺得顛簸,而且心里不踏實,覺得還是慢慢走著舒服。小靈子忽然指著前面問道:“秋遇哥哥你看,前面路邊是不是有人?”吳秋遇抬眼望去,正看到白鹿司在那里坐著,別人也不需再看,便知又是狹路相逢,急忙把白馬拽住,小聲道:“是蒙昆的同伙!這可怎么辦?”小靈子說:“先調頭往回走,繞過他們再說。”吳秋遇試著調轉馬頭,緊張地不時回頭張望。
白鹿司看到了他們,一下子站起來。聶是非嚇了一跳:“怎么了?”白鹿司抬手指著這邊叫道:“偷馬的那兩個小賊!”聶是非這才看見了,趕忙招呼道:“快追呀!你們還等什么?”白鹿司和柯老三帶頭沖了出去。柯老三嘴里大喊著:“小賊!你給我站住!”聶是非罵道:“你個蠢老三,怕他們不知道有人在追是吧?”他生得文弱,很快就被甩在后門,大聲喊道:“不用那么拼命!只要盯住他們,待會公子回來,就會把他們堵住!哎,我說,你們聽見了沒有?等等我呀!”
吳秋遇發覺有人追來,急忙打馬快走。小靈子說:“這么跑不是辦法!別再撞見邵家門的人。咱們得趕緊找個地方藏起來!”吳秋遇隱隱望見莊稼地里有個小茅屋,趕緊告訴小靈子:“那邊有間茅屋,要不要去那躲躲?”小靈子說:“好,就去那!把他們甩得再遠一些,然后咱們繞過去!”
白鹿司、柯老三等人畢竟跑不過四條腿的馬,追了一陣便氣喘吁吁。眼看越離越遠,漸漸看不清人影了。吳秋遇抱小靈子下了馬。小靈子叫他把馬牽到莊稼地里,自己在后面清理痕跡。那馬進了莊稼地倒也不跑不叫,只顧盡情啃食。吳秋遇和小靈子憑著剛才在馬上辨清的方位,向茅屋跑去。白鹿司、柯老三等人走在平地,看不到莊稼地里的茅屋,一路追下來累得滿頭大汗,眼看跟丟了,便停在那里喘粗氣,有的干脆坐在地上休息。聶是非已經累得上氣不接下氣,還在后面遠遠趕來,手里拿著鵝毛扇也顧不得扇。
曾可以、邵青堂、江寒等一行五人騎馬追趕吳秋遇和小靈子。遠遠看到路上橫七豎八躺著的、坐著的幾個人,曾可以高聲問道:“你們怎么在這里?”白鹿司等人見到曾可以,紛紛站起來。柯老三喘著粗氣說:“公子……你怎么……才回來呀?白馬……他們……”曾可以見他語無倫次,便要找聶是非問話,卻沒找見他,于是問道:“聶先生呢?”“公……公子!我在……在這呢!”聶是非跌跌撞撞跑了過來。他停下來先喘了一會,才開口說道:“公子,我們在追……偷馬的……那兩個……”曾可以道:“我們也在找他們!你們果然撞見了。人呢?”白鹿司稍稍緩過氣來,上前說道:“他們就往那個方向跑的。我們一路追過來,那白馬跑得太快了,我們實在追不上。怎么,公子過來沒有看到他們?”曾可以不禁失望:“算計著你們在前面,可以堵住他們,沒想到還是叫他們跑了。他們是在哪不見的?”柯老三也終于緩過氣來,搶著說道:“就在這附近!”
曾可以四處張望了一下,下了馬,向眾人介紹邵青堂師徒。邵青堂和聶是非、柯老三、白鹿司等人互道寒暄。柯老三忽然問:“蒙昆呢,沒跟公子一起回來?”邵青堂有些尷尬。曾可以含糊說道:“他呀,暫時騎不了馬,留在邵伯府上了。”
聶是非問:“公子,咱們現在怎么辦?”曾可以說:“這里只有一條路,兩邊都是咱們的人,他們不可能騎馬跑掉。我看多半是就近藏起來了。這片莊稼地里正好藏人。”眾人點頭認同。曾可以安排道:“留幾個人看住馬匹,一旦他們出現便騎馬去追。剩下的,咱們分頭去搜。”聶是非提醒道:“誰先發現了別急著驚動他們,招呼人一起過去,免得吃虧。”曾可以點頭道:“大家聽清楚了嗎?就按聶先生說的辦!”邵青堂暗自贊嘆,沒想到這位年紀輕輕的曾家公子,倒頗有幾分氣度。曾可以轉頭看著邵青堂:“邵伯,您看……?”邵青堂趕忙說道:“公子安排就是,老夫沒有意見。”曾可以說:“剛才我在馬上望見,那邊好像有個茅屋。說不定他們就躲到那去了。咱們一起過去找找?”邵青堂點頭同意。柯老三、白鹿司、江寒等人,也都跟著曾可以和邵青堂,鉆入莊稼地,向茅屋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