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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邪魔將生

  • 諳盡孤枕解獨眠
  • 南有夭
  • 3845字
  • 2020-03-04 16:30:00

后半夜的熱鬧,終場于貫穿天穹的一道暗紅流光中。

長韶上神說,那是有違天和、邪魔將生的示警。

眾人聚在碧游殿前殿,或坐或倚,皆面色凝重。

長韶上神去了后殿卜算,稍后又要與天帝相商,暫時未來。

明儀掐訣傳信,同容卿通了消息,面色愈發沉重。

樓澤先出聲問了:“大師兄,容卿上仙那邊怎么說?”

明儀按了按眉心,憂心忡忡道:“予寧和佑城年前亦出現了魔族,同去年容陽一樣,皆為飼魔。幽桀林仍無動靜,容卿上仙懷疑,是逐召魔君所為。”

“逐、逐召魔君?他不是瘋了?!”敖如沁瞪大了眼,似是聽到了什么天方夜譚,“聽我父王講,早三萬年前就在人間瘋了,日日背個破口袋收舊衣換錢換糧,末了又跑去布施散財,天界都不曾管了。”

天魔妖三界,天界由天帝掌權,妖界由妖王掌權,而魔界與兩者不同,其地四分,由東、西、南、北四方魔君分權而治。

逐召魔君罄書,正是西界魔地的掌權者。

明信向來不信道聽途說,出聲反駁:“瘋不瘋的都是傳聞,九師姐應該少聽些八卦。”

明儀怕兩人在此時爭論起來,心平氣和道:“罄書瘋魔應是真的,否則三萬年前,魔族自避魔地不出時,即便他并無生事,上界也會將其遣返,絕不會任其獨留人界至今。

只是幽桀林無異,人間卻頻發集惡念飼魔之事,自當數尚留凡世的他嫌疑最大。而災光一事,邪陣惡法,非凡俗之力可為,不知其與飼魔一事,可有聯系。”

明和思慮片刻,拂袖化出一張泛黃的薄紙,紙張被仙氣托至空中,緩緩展開,其上畫著海內諸國及其大半城池。

“容陽、予寧、佑城,皆在中楚國內。幽桀林在攬月國與西趙國交界處。而昨夜災光自西北向南飛去,若落于海內,最遠不過止頌國的天渝城。

飼魔非一日可成,冒身前需不時喂養,若逐召魔君是為幕后之人,既要躲避天界探查、以人身行走,還要小心謹慎催生惡念、用以飼魔。分身乏術,如何跑去西趙、乃至域外,設陣催邪,惡生南方?

所以,依我之見,二者不應并為一談。”

他侃侃而談,隨著他的話音,地圖上被點到的地方逐一亮起,相連之下,囊括四國。

話音落下,便收了圖。

其余人或面露思索,或起卦推演,或掐指卜算,殿內一時只有錢幣起卦的脆響。

阿眠瞧了一圈,不好獨顯出來,遂低下了頭。

其實,不論是飼魔還是災光,她都不甚在意。

海內域內六國,域外三族,人數何其多?便無天災也有人禍,日日都要死人的。

既要死人,一與十何異,十與百何異?

況且,邪魔出世禍亂人間,同她有何干系?

六國傾覆,三族皆滅,生靈涂炭,又同她有何干系?

這是各國當權者應去考慮的事情,是天界那幫神仙應去考慮的事情,是既得利者該去考慮的事情,不是她一只小妖……

不對,還是有些干系的。

人間不存,其余五界又豈能獨善其身?

蓬萊亦會淪陷,到時哪里還有什么玉華堂庭?而師門不在,那師父,還有她的師兄師姐,又會如何呢?

還有阿婉,若她復生,人間卻一片焦土,她又能在何處安身?故土不在,她也會難過傷心的吧。

所以,怎么能不在意呢?

阿眠的瞳孔微微一顫,手不自覺地揪緊了衣裳,醒悟過來,隱隱有些自責。

她從來不是了無牽掛啊。

長韶上神從殿后出來已是巳正,他不疾不徐地落了座,神情略微嚴肅:“為師詢得上界,印元神君覓得災光動向,落于止頌天渝城外,臨近南海便無蹤跡。司命星君亦查命簿,天命定命皆無異處。

災光既現,向來定得三百載。而止頌雖歸上界括蒼殿所轄,但殿中神君被罰入世,尚需三千年可回。如今想要禁行天渝城介南海之內,確抽調不出人手。

為防生變,上界暫命印元神君前往相看,為師已經交涉,自我蓬萊出人接手。不知你們誰愿前往,駐守其地三百年。”

話音未落,明信已高高舉手:“我去!師父,徒兒愿往!”

長韶上神蹙眉看了他一眼,緩聲拒絕:“小十,課業未完之前,你安心同十二待在島中便是。”

明信失落地放下了手。

陸晚左右一瞥,輕咳一聲,從容不迫道:“師父,我去吧。同門當中,若論善武,當屬我和十師弟得勝一籌。倘若邪魔出世,徒兒還可拖上一拖,而鄰近南海,若有不妥,徒兒亦方便尋九師妹搭手。”

敖如沁聞言,余光向明信那處掃了一眼,立刻聲援:“是啊師父,您就讓五師姐去吧,我父王那人古板得很,五師姐去也方便。”

長韶上神沉思了一會兒,說道:“也好,你二人稍作休息便一道起身吧。切記,萬事三思而行,務必小心!”

敖如沁和陸晚一走,其余人各有心憂,也是待不住的。

等到日落之時,遠處的太陽已半數藏進水天相接之下,周遭染就大片楓葉般的紅。明儀領著明信和阿眠,送了樓澤出島,島中便又剩了他們和長韶上神四人。

三人一道往回走,一路上各懷心事,無人開口。

直到明信忍不住,牢騷一般道:“大師兄,我就不明白了,我又沒想過去上界當什么神官仙官的,只盼日日得行人間,揪那些作惡的妖出來。學什么理事滿愿的,有什么用?

師父非要留我,許五師姐去守天渝城,五師姐早五十年前就打不過我了,此遭若是傷了可如何是好?”

說是這般說。

可災光眾人都是第一次瞧見,不曾經歷,無甚體味,二人誰去都差不多的。

明儀心知他是擔心同門,可這人心魔不解,再入世,于人于己都是危險。為了徹底斷了他的念想,話便說得重了些:“何時斷了藥,不必你說,師父自攆你出去了。”

聞言,明信飛快地瞥了一眼阿眠,見她并無反應,懸著的心才往下放了放,嘟囔道:“知你有理,凈說這些了。”

倒不再提什么想出島的話了。

在云開峰下分別,明信先行一步,往小鏡峰去了。

阿眠準備去書閣看書畫符,可腿還沒邁出去,就被明儀喊住了。

“師兄何事?”她疑惑地問。

明儀眉宇間一抹憂愁,神色有些嚴肅:“飼魔一事尚無頭緒,聽容卿上仙說,容陽當初飼魔之事,小師妹你、亦卷入其中,可否同師兄說一說,讓師兄理一理?有何不妥也好早些與師父商議。”

這倒不是什么不能說的。

阿眠依著當初容卿的說法,只說自己是被擄去的。隨后將當時的情形細細說了,包括如何破開屏障入得佛堂,又是如何被佛靈護住,只是后面她暈過去了,不太清楚情況。

“你說……結界?化形?聽來已從魔氣化魔了。”明儀若有所思,嘀咕完了,同她告別,“多謝師妹,師兄先去同師父相談,若稍后有事,再去堂庭峰尋你。”

阿眠目送他離開。

站在原地許久,她忽然問道:“似白,你還記得當時容卿上仙說了什么嗎?”

似白撓頭:“他說了好些話,你是問哪句?”

“他說……外面魔氣已消。”

阿眠的語氣有些發沉。

“這話有什么問題?”似白不解。

魔氣與魔,雖一字之差,卻大為不同。

凡間惡念揉捏,不成氣候,才叫魔氣。最多催人生惡,以氣化物,膽小怕事,自避異族。

魔氣凝實,得聚成形,方可稱魔。而修為平平的魔,張不出結界,最多凝氣遮人遮物,隔出域來,自成一方小天地。

所以,當初莫非既有魔氣,也有一只魔嗎?

而容卿來時,魔已離去,所以他才會說,外面魔氣已消,還讓她自便?

當時情況緊急,她急于躲避,來不及多想,而后容卿施法相救,她一時只顧著如何說服人收下自己,很多細節亦未深究。

如今回想,異處頗多。

而且,不論是魔還是魔氣,若想吞她以漲修為,何論死活?早些用上殺招就是,何必又是張結界,又是吊著她,又開域化形來抓她?

是了,抓!

那魔既沒想要她的命,也沒想吞了她,只是為了活捉她。

先前明儀師兄說,容卿上仙猜測飼魔一事與逐召魔君有關。如果猜測為真,那想要捉住她的,豈不是一方魔君?

可,為什么?

一朵花抓來能做什么?

阿眠從未想過,那些人以秘法催生出她來,有何用處。她心中所念,始終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為孫婉尋魂正身,讓她脫離“輪回”。

在她看來,反正那些人秘法已成,之后如何也是先沖自己來。

她無所謂自己會如何。

可,如果她落在別的什么人手里,讓幕后之人撲空,那秘法豈非還要重頭來過?

他們手中,又是否還有別的“容器”?

若是有,“養分”便是比“容器”更重要的存在,那自己這里一旦出事,孫婉無論如何,都難逃一死了。

也許,她應該先弄清楚,自己到底有什么用處。

六界花品訂書成冊,書閣當中應不難尋。

“啊,對了,容卿上仙說是魔氣,而明小哥說是魔呀。”似白苦思許久,也就想出這個,“也許是各自叫法不同?感覺不像什么重要的話。”

阿眠剛想清楚一些事,心頭敞亮了點,聽得這遲鈍的話,忍不住失笑:“是啊,不重要。”

災光也好,飼魔也罷,自有天界在先頭頂著,輪不到她來操心。至于什么人想要捉她,她只要不出蓬萊,對方也沒什么機會的。

現下要緊的,一則是去看看六界花譜,二則是提升修為,為防日后出島遭遇不測。

打定主意,阿眠就此除了早課,便窩在書閣尋書了。

可事情的發展,并不如她料想一般順利。

她用三日翻遍了書閣的所有角落,除了一本《六界花草全書》,再沒找到其他普及花草的書。

而找到的這本翻了三遍,也沒看到同自己原身一樣的花來。

毫無進展,讓她很是泄氣。

她甚至有一瞬生出,破罐破摔,直接去問長韶上神的沖動。可也只敢,短短想上一瞬罷了。

那是上神,遍閱古今。

到時問了,不論對方說與不說,她都再無退路。

可,還能去問誰呢?

她消沉了幾日,直到似白膩了、出門碧游殿回身堂庭峰的日子,唉聲嘆氣地對她說:“阿眠,我好無聊呀,咱們去隔壁不虛島,找那個谷莠子精玩吧。”

“谷莠子精?”阿眠一時沒反應過來。

似白興致勃勃地提議:“對呀,當時坐船來蓬萊時,容卿上仙不是說,不虛島有個活了好幾萬年的谷莠子精嗎?花草一家,你們應該能聊得來吧?”

阿眠這才想起,還有這么一茬事來。

不過貿然前去總顯得刻意,她還是要等上一個合適的機會才好。在此之前,她還是認真修煉為上。

而長韶上神的藏寶閣中有個鈴鐺,名為寒山。

內里自擁一處天地,月懸天穹,不見日升,寒風不止,雪山連綿。

邪魔與幻象自生其間,無休無止,步步殺機,人立其內風雪迷眼,天地難辨。

不過此物是為法器,而非邪物,所以并不會傷人性命,最多修為盡失,重頭來過,如夢一場。

意為,時停寒山一夢。

寒山修得一日,抵過人間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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