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要過年了，這幫土匪也沒難為他們，宋泉和魏希就跟上了門的客一樣，一天吃飽了只要不出了堡子還能瞎逛一會。

大年三十的那天，這群土匪們也興高采烈的張羅了起來，一大早司一就被吵醒了，出了門差點別人手里端著糊對聯(lián)的漿糊糊了一身，宋泉在這已經(jīng)呆了好幾天，偶爾碰見葛師爺他們還會打個照面。宋泉心里只覺得好笑。

一大早門神對聯(lián)都貼的差不多了，上午開始張羅晚上的年夜飯。除了灶房有個40來歲的姓張的婆娘，整個堡子都是一群粗鄙的漢子。那姓張的婆娘宋泉見過好幾回，她愛笑又特別能干，成日在灶房忙活，伺候這群土匪的吃喝。司一也跟著他們喊一聲‘張大姐’。

年夜飯都是要吃餃子的，這是北方的習俗。這么一大幫子人，張大姐一個人也忙活不過來，司一也被喊過去幫忙。

宋泉剛進灶房，但見那張大姐掄起寬大的砍刀，手起刀落，端的是無比利索。半扇子豬肉剁去了后腿。司一也來幫忙，拿著尖刀剔下骨頭上面的肉，然后換了刀切成小塊，這過程中張大姐嘴就沒停過，從殺豬能說道過年三十廟里上香。宋泉樂呵的聽著，是不是應和一句。廚房還有好幾個年輕的小伙子幫忙，不一會功夫，地上的兩頭豬就被收拾成了肉塊放在了瓷盆里。

忙活了大半天才剁好了肉餡，宋泉和張大姐和好了面，等到中午吃過飯，下午喊了有一幫子人開始包餃子。

晚上，大家在大廳外面點起了柴火，火光通天。映照著大半個天空。宋泉蹲在地上烤著火看著天上的星空，星星藏匿于黑云之中，宋泉心想明天估計是要下雪了。

一大早就沒看見馬三爺和閆二爺，傍晚時分倆人才現(xiàn)了蹤跡。大家圍坐在一塊喝著暖熱的酒，篝火上還烤著羊腿，野雞，野兔。有人起了頭唱起了山歌，有人起身隨著歌聲載起了秧歌。歌詞如下：

一九三來不是三，昭君娘娘和北番，懷抱琵琶沒心談，雙眼哭出雁門關。

二九三來是十八，膽大的劉全進冬瓜，把冬瓜進到陰曹府，夫妻雙雙把家回。

三九三來二十七，孟姜女本是范郎妻，把范郎筑在城墻里，哭到長城十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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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三來六十三，孫元上了天臺山，就下白元是毛道，人人說孫臏是好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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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三來八十一，孫臏龐涓賭勝負，龐涓死在馬陵道。孫子兵法劉后世。

單純的曲調(diào)，灑脫從口中飄散，被北風吹向遠方。這歌是人唱給天的，唱給他們世世代代供奉著的神聽的。

宋泉已經(jīng)痕跡沒有過這樣熱鬧的春節(jié)了，火映照著她的瞳孔，然后那簇火苗越燃越大融進了她的軀干里。自從爹娘死后，以前沒年過年的時候都是一個人守夜守到子時，然后拿了晚上打賞的糕點，這樣就算是過了年了。

不知什么時候，馬三十七也盤腿坐在了她的身旁。看著宋泉烤的紅彤彤的臉頰和上揚的嘴角。

大家唱著跳著還說著渾話，宋泉突然覺得這群土匪也沒有人們口里面?zhèn)鞯哪敲纯蓯骸?

“嗯，給你個腿。”馬三十七伸手推了宋泉一下。

宋泉回過頭看著一雙結(jié)實的大手攥著一只兔子腿。她接了過來，慢慢的撕咬下一塊，放進嘴巴里嚼著，肉質(zhì)緊實。

宋泉低下頭心想，今年的大年三十過得還不算糟糕。

時間在山歌打諢中度過，子時就可以吃餃子了。張大姐的手藝真不是蓋的，餃子一口咬下去皮薄餡多，湯汁四溢，宋泉跟魏希分吃了一大碗餃子。許是這里呆了好幾天，他也習慣了這里。慢慢的適應了下來。

這群土匪雖然整日口里說著不著調(diào)的話，沒個正形，但是也并沒有做什么過分的事。有一次宋泉碰見葛師爺?shù)臅r候，葛師爺玩笑中給她算了一卦，父母早亡，無兄弟姊妹，卦算的還算屬實，只有最后一卦，說她有兩段姻緣。宋泉當場翻了他一個白眼。這幾日宋泉也算是對這些人認識的的差不多。聽他們說，葛師爺以前是在街上算卦的，饑荒之年，誰信這個，因這不怎么出名，將就著混口飯吃，一日出言不遜惹了有錢人家的少爺，家丁上來對他大打出手。正好碰見了馬三爺，他出了手，救下了他，這才有了后來的葛師爺。

宋泉還聽說了，這葛師爺精通歧黃之術，會給人把脈。說有位兄弟不知食了什么硬重的東西，剛開始上吐下瀉，吃了藥堂抓的草藥，結(jié)果病沒好愈發(fā)的嚴重，開始便血。大約兩三日，眼看著人就不行了。不知道葛師爺給開了什么偏方，兩頓藥下去，百病全消，從這以后這群粗俗的漢子對葛師爺心中升起了一份敬意。

吃了餃子，還要孝敬供奉著的神明，對面山上有座東佛爺?shù)膹R，里面供奉著大大小小的神，因附近有他們這幫子土匪，那廟一般的莊戶人都不敢來，后來直接歸了他們這群土匪。

宋泉被馬三十七一把拽上了馬，她在前面彎著腰。迎面吹來的風刮得她的耳朵生疼，沒有騎過馬的她上下顛簸有些不舒服。幸虧并不是很遠，騎著馬就到了廟門。

一片土地有一片土地的習俗，這邊嫁了人的閨女是不能進廟的，宋泉站在門口不敢進去，雖然她還未嫁人，但她年紀已經(jīng)大了，像她這么大的姑娘，進廟莊戶人還是很忌諱的。自從小時候那次爹還尚在人世拉著她的手進過一次神廟，她再也沒有去過了。

她站在廟門口不敢進去。

“走啊，你干啥。”馬三十七看了看后面的人，聲音有些大。

“我不去了，你們?nèi)グ桑也荒苋ァ！彼稳劬Χ⒅矍氨鶅鲋哪嗤恋馈?

“哪有那么多事，走啊。”不由分說走過來拉著宋泉的袖子向前面走去。

“你別拉我。”宋泉掙脫了他的手。

“得來，我不拉你，你自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