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一樓，壁爐。

熊熊火焰燃燒，帶來了光和熱。

兩位穿著干凈且隨意的年輕男子正盤膝對坐在旁，愜意的享受著這難得的閑暇時光。

其中一位男子的鬢角已然微微泛白，他懶洋洋的拿起一塊干木板輕輕送入壁爐中，還順帶打了個哈欠。

另一位男子看起來還不到二十歲，也就剛剛成年的模樣，只是手里捧著的‘老頭’牌保溫杯似在隱喻著什么，不可名狀。

“啊~~~”長嘆綿綿，散漫的聲線來自這位巴尼爾新區的總督大人——保羅·白獅。

他平視目光，看向正端著保溫杯嘬了口枸杞水的‘干凈’先生，咧嘴笑了笑：“真搞不懂你們這類人，說是只傳承了靈魂質力，卻還染上了這種奇怪習慣，總不能連腎虛這種毛病都給你傳下來了吧？”

聞言，秦靈強忍著抽動的眼角，保持面色平靜，輕輕搖頭：“我只是純粹的想要活得更久一點。”

“哦？”保羅來了些興趣，他娓娓道來：“我記得你是新紀5766年11月11日出生的，今年也才18歲不到，根據學院最新統計，帝國平民的平均壽命已經達到了136歲，而你作為一名傳承悠久的靈魂學者，總不能還比不過那些普通人吧？”

說完，他還輕佻的對秦靈抖了抖眉毛，似在嘲弄，但更像捉弄。

秦靈又嘬了口枸杞水，嘴角含笑：“您認為，這個世界有多大？”

“咳——”

一聲干咳后。

沉默，

沉默，

大概過了十來分鐘的樣子。

保羅先是閉眼，頓了幾秒，再睜眼，最后竟是嘆了口氣：“很大，很大，很大。”

秦靈點點頭：“那到底有多大？”

抬起左手，拇指和食指掐著眉心，保羅語氣幽幽略顯蕭索的說道：“沒有邊際，沒有盡頭。”

秦靈仍是點頭，他將保溫杯放在緊挨壁爐的磚墻邊，爾后攤開空著的雙手，如同環抱重物。

上方半空中，忽然亮起一道白光，是柔和冰涼的光。

保羅那雙散漫的眼睛驟放光彩，死死地盯著這道光。

同樣，秦靈也在注視著這道光。

很快，光芒愈發璀璨，卻不奪目，它一點一點凝聚，一點一點的散開，直到成形時已經變為一張無色透明的實質卡片，而它，便被稱作‘靈魂卡牌’。

收回好奇神色，保羅皺著眉發問：“你平時具現魂質也是這個速度？”

顯然，他不怎么滿意。

秦靈有些詫異的盯著總督大人，持卡的左手輕輕一搖，靈魂卡牌便又化作星星點點的白光憑空消散，只留下一只款式熟悉的保溫杯漂浮的半空中，搖搖晃晃。

“額~~”

保羅愕然的目光在兩個保溫杯上逡巡，似乎很是驚訝的樣子。

秦靈耐心解釋：“我只是第一次具現這件實物，所以的確慢了些，如果您覺得不滿……”

“不不不！”保羅忽然咧開嘴，嘿嘿一笑：“我很滿意！”

他不客氣的一把抓過浮空的保溫杯，語氣悠然說道：“東西我收下了，枸杞我自己弄，至于你的三個條件……”

保羅的目光突然變得無比凝重：“若爾曼城里的情況最近相當復雜，我很難給你足夠的人手做事，希望你能體會我的難處。”

秦靈眼神干凈，語氣古井無波：“我會盡力而為，至少不讓您和李司令為難。”

“行！”保羅雷厲風行做出決定：“你要的三名助手和一批靈植我會在三天內送達，有關異教徒的情報你可以憑借我的信物去九號監察局閱覽，注意……”

他瞇著眼睛，銳利的目光緊盯著秦靈：“你的個人信用會在那之后徹底清零，包括曾經傳承下來的那些……”

秦靈點點頭，微微躬身一禮：“我明白了，感謝總督大人。”

……

推開門，寧靜驟然遠去，撲面而來的是城市的喧囂和繁華。

以能晶液體為燃料的無軌蒸汽列車嗚嗚行駛著，穿過寬敞的街道緩緩遠去了。

秦靈仰著頭看那漫天雪花徐徐落下，略微收攏毛茸茸的白色圍脖，邁步走入人流中。

今天很忙，要做的事情可不少。

只不過，事情再多，也總有輕重緩急。

他注意到對面有一家新開的甜點鋪，看招牌應該是來自曙都的特色小吃，如果老板熟讀過五年前頒布的帝國新法，應該不會搞虛假宣傳這種自找霉頭的蠢事。

默默估算了一下自己的小糧倉存貨……嗯，不太夠了。

秦靈左顧右盼，見路上沒車，便輕輕一躍，身影消失，然后站在了五十米外的小店門前。

行人依舊匆匆，仿佛沒人見到剛才那幕。

“您好，請問想吃些什么？”

穿著簡潔干練的女雇員回過神來，對秦靈露出自以為溫暖的笑容——她快凍僵了。

秦靈注意到了這點，所以偷偷摸出一張卡牌，兩指輕揉，白光微閃后，四周都仿佛暖和了許多。

他伸手一指，微笑著說道：“我要這個，這個，還有這個，每種二十份，謝謝。”

女雇員聞言，頓時眼前一亮。

這可是大顧客呀！

忙碌開始了，或許是生意不太好的緣故，店里的成品很少，得現做。

秦靈付了一半錢當做定金，打算辦完事再來取。

這時候再要‘橫穿’道路可不行了，中間的中轉站臺上有一列共五十名巡邏兵正緩慢挪動著腳步，他們打著哈欠吐著白煙，想來是剛換完班還沒緩過勁來。

秦靈與為首的那名士官相視一眼，點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

既然互相認識，當然要給個面子才行，畢竟這里可是白獅城，保羅·白獅的城市。

還好九號監察局離得不算遠，而且旁邊就挨著總督府，在取閱完所需情報后能順便去打印委任書，憑借那一張紙他才有資格往若爾曼赴任。

辦這兩件事的過程沒有什么波折，但遇見了一位不得不打招呼的熟人。

“您好，李司令。”

秦靈還沒有赴任從職，所以不需要行捶胸禮，只是輕輕頷首以示敬意。

“你好。”李君面無表情點頭回應，“看來保羅已經同意了。”

“是的。”秦靈遞出手，手里捏著一封書信。

李君接過信，沒有看，再次點頭，笑了笑，寬厚臉頰上那道狹長傷疤隨嘴唇開合劇烈顫動著：“我下午要去前線了，你自己保重。”

秦靈也跟著笑了：“祝勝！”

簡單的兩個字，卻是格外自信。

畢竟，帝國從未打過敗仗。

接下來，一切都順利了許多，上頭有人就是好辦事。

秦靈與李司令告別離開后，他估算了一下時間，打算在取甜點之前，先把一些必要的東西買齊。

如無意外，明天他就會多出三名從衛，而這三名從衛的生活所需品可不歸帝國管，因為他們已經屬于私人‘物品’，失去了公民或平民的身份。

說到這，就不得不提一件事。

帝國，就叫帝國，這片無盡土地上的唯一帝國。

而在帝國內，只有五種人。

帝王，

公民，

平民，

工民，

人造人。

從衛，可以是犯過錯的公民或平民，也可以是自愿做出選擇的工民和人造人，但總而言之，他們都是帝國的兵器，私人的兵器。

……

秦靈止住思緒，低下頭看著掌心的一頁白紙，上面有幾個字尤為顯眼——若爾曼城所屬第一監察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