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玥夜何時去的國子監，只聽到耳邊傳來曉夢啼鶯的聲音，“公主。”

純姜迷迷糊糊睜開眼，被玥夜摟在懷里，竟就那樣睡過去了。

她照了照鏡子，臉上已無淚痕了，想是玥夜已幫她擦過臉了。

如此溫柔細致的夫君，真是讓人感到滿滿的幸福呀！

曉夢走到純姜身邊，笑著看著鏡子里的純姜，問道：“公主如此開懷是有什么好事嗎？”

還未等純姜回答，婢女通傳說宮里來人了。

原是內務府備飯六桌、茶四桶，由內務府大臣率領內管領之妻二人，茶、膳總領及婦女人等，送至相府，這是表示皇帝對女兒出降后的關懷。

待把人送走，啼鶯打開柜子，把昨日皇帝說是敦賢皇后留給純姜的桃木盒拿了過來。

昨日事多，尚未打開看過。

“這是娘娘留給公主的，公主可要打開看看？”啼鶯走過來，雙手遞上桃木盒。

純姜看到它，就好似看到了敦賢皇后，當時她放這個桃木盒的時候是何心情呢？莫名的低落，像是深秋的落葉，無助地在風中飄蕩。

純姜接過來，鄭重地放在梳妝臺上，輕輕撫摸了一下，才緩緩打開鎖。

桃木盒在三人期待的眼神中逐漸顯露頭角，里面靜靜地躺著一塊金絲通靈寶玉，下面壓著兩張紙。

純姜小心翼翼地把寶玉拿起，抽出那兩張紙，緩緩打開：

本宮的小公主，你的模樣一定十分可愛。明爭暗斗十幾年，然棋差一著，讓人傷了根本，累及川璉，天生有不足，體弱多病。所幸后又平安誕下純華，此次本宮也定將保你平安降世，只是恐難親自撫養，故早將你托付給冉貴人，她是為數不多信得過的人。

看完第一張，純姜的心如碎片般散落一地，每一片都充滿了無盡的痛苦。

后宮之人竟如此狠毒，連一國之母都敢算計，甚至對孩子下手！

純姜忍下眼淚，看向第二張：

現下你已出降，要記住，不論身處何地，切勿輕信于人。給你取一姜字，只求歲歲平安。若有人欺你、辱你，就去尋你皇兄皇姐，他二人定不叫你受半分屈。天若有情，本宮真想看著你們一個個長大成人，男婚女嫁，綿延子嗣。

——母后

念及此，純姜臉色蒼白，雙手捂住嘴巴，無法抑制的淚水沖破她的指尖，一滴滴落在地上。她的哭泣聲讓人不禁為她的痛苦而感到心痛。

兩張信紙飄飄然落地。

“原來……原來母后早知……”她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不自主地滑落。她的哭聲如同撕裂的紗布，讓人心碎。她的身體因抽泣而顫抖，傳遞著無法言喻的痛苦。

啼鶯撿起信紙，她的心也像被針扎一樣難受，無法言喻的痛苦讓她幾乎窒息。

“娘娘太苦了。”曉夢聲音沙啞而哽咽，隨后用衣袖擦擦眼淚。

啼鶯紅了眼眶，強忍著眼淚輕輕拍著純姜的背，“公主過了今日，心智想是更成熟了。”

“奴婢在娘娘身邊的日子雖不長，但深知在這宮里頭的心酸，妃嬪們表面上處處禮敬有加，實則暗通款曲，各有算計，公主如今入了這相府，勾心斗角斷然不會少。”

眼淚哭干了，純姜的眼睛十分酸澀，閉了閉眼，“是了，今日那冷枝，一看便知不是個好相與的。”

曉夢啼鶯點點頭。

“啼鶯，母后信中提及本宮還有個親姐姐純華，為何我從未見過？”

啼鶯料到純姜會問起初陽公主，嘆了口氣，“初陽公主在您兩歲時被送去啟元，與四皇子和親，當時初陽公主雖才八歲，樣貌卻已十分出眾，如碧玉無暇，宛若仙子，且神情姿態，比您更像娘娘三分。”

“為何八歲就送去和親了？”

“皇上的心思奴婢不敢揣摩，但那時皇上因娘娘晏駕，極度傷心荒廢朝政，啟元發展迅猛，為著兩國不兵戎相見，便答應了啟元和親的要求，那時除了您與正雅公主，便只有初陽公主了。”

純姜不禁苦笑，堂堂第一大國蘭熙，居然拿一八歲女童去和親穩固朝政，“就無人反對嗎？”

“當時娘娘的母族竟也極力勸諫初陽公主遠嫁啟元，惟有冉貴人，也就是如今的蓉貴妃娘娘，為初陽公主說過話，然形勢嚴峻，皇上心意已決，后也因此一事，冉貴人得賜封號蓉，寵愛有加，蓉貴人福慧雙修，六宮之事措置裕如，不久便晉升蓉貴妃。不過聽聞那四皇子英俊瀟灑，與初陽公主十分般配，使臣歸國后回稟，四皇子待初陽公主極好。”

純姜一時間又喜又悲，不知該說什么。

“咚咚咚。”此時，內室的門突然被敲響。

緊接著是一個婢女的聲音傳進來，“公主，岑管事在正廳求見。”

啼鶯給純姜補好妝，純姜起身，啼鶯把桃木盒放好，曉夢去開門。

婢女柳影行了個禮，退向一旁，純姜邁出內室，向正廳走去。

原來這里裝潢得這么好，之前她都未端詳過清輝院。

兩邊是抄手游廊，當中是穿堂，當地放著一個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轉過插屏，小小的三間廳，偏廳側廳暗廳，偏廳后就是后面的正廳。正面五間上房，皆雕梁畫棟，兩邊穿山游廊廂房，掛著各色鸚鵡、畫眉等鳥雀。臺磯之上，坐著幾個穿紅著綠的婢女。

正廳果然有一個服侍講究的老叔在等著她，不似普通的奴才。年紀在五十上下，模樣精瘦，下巴留著短須，看著還算精神。

老叔看到純姜前來，十分恭敬地作揖道：“老奴岑樓見過初之公主，公主萬福金安。”

純姜示意啼鶯，見啼鶯雙手扶起岑樓，笑著說：“免禮，你就是府里的管事罷。”

“是。”老叔笑著頷首。

“岑管事，她二人是本宮的陪房，”純姜介紹道，“曉夢啼鶯。”

曉夢啼鶯朝岑樓行了個禮。

“奴婢曉夢見過岑管事。”

“奴婢啼鶯見過岑管事。”

“二位姑娘有禮了。”岑樓也回了個禮。

純姜坐下，問道：“岑管事此番前來是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