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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子畫

  • 殷商局
  • 二品才人
  • 3190字
  • 2020-06-08 19:35:00

“你很像你母親。”子畫說。

他沖著棄走過來,完全無視對方手中的銅戈。似乎只是好奇這位侄子兼外甥與自己妹妹的長相有多少相似之處。

“穗兒像你這么大的時候,已經是大王婦了。她出生的時候我就在外面,穗兒這個名字還是我起的。”子畫轉到棄身后,兀自唏噓不已。

自這個老怪物一出現,棄就像是被釘在了原地,一雙腳趾死命摳住鞋底才勉強忍住了一陣陣莫名的戰栗。除了戰栗,還有無法化解的恨意。他閉上眼睛,努力平復著。

對方不做反應,子畫頗覺意外。他背著手踱到子旦面前,只脧了一眼,子旦便立刻跪了下去。

“裝個影子都不像!你還能干什么?”

子旦額頭貼地,大氣不敢出。老怪物轉向子晶,面色稍緩:“乖丫頭,不枉祖父疼你。可有一條要記住:若要騙過敵人,一定要自己先相信是真的。你保護你爹時,可沒有現在這么焦急。”

這種話顯然他經常說,祖孫兩個都不以為然。子旦默然跪著,對女兒的“偏心”沒有任何表示。

大殿正中,幾案席榻早有人重新擺布過,子畫扶著孫女走到上首坐下,揮手道:“都出去,我與他有事要談。”

無人敢再逗留,一時,殿中只剩下子畫與棄二人。巫紅獲準留下,她百無聊賴地站在二人之間,靠在一根雕漆紅柱上抱著膀子。

仇人近在咫尺。棄攥緊了戈柄,木柄上的血漿攥的時間長了有些發粘。棄甩手一丟,大步向子畫逼近。

走至巫紅跟前,她懶洋洋地開口道:“夠了。”

棄再邁步,就有鞭影劈頭蓋臉抽將過來。他退后,巫紅就收起鞭子繼續抱著膀子看天。子畫高高地笑了一聲:“子弓,你有話問我?”

“什么事能讓大邑商的小王辛苦惦記十數年,不惜從死人堆里爬出來找我?”

棄也笑,從容回道:“王叔您也老得忒快了,這才過去幾年?就全不記得了。”

“我來,自然是要問一問王叔——我母親是怎么死的。”

出乎意料,子畫的表情有一瞬間錯愕,似乎是懷疑自己聽錯了。棄兩只拳頭攥得卡巴有聲:這老東西到現在還要演戲!

子畫歪著腦袋看向巫紅:“大巫祝,他剛才說誰?”

巫紅翻了個白眼,極不耐煩地蹦出仨字:“后母戊。”

說罷又補了一句:“你倆自說話,別扯上我。”

商王族禮制,只有兒子做了大王的王婦死后才能被尊為“后母”。棄身為小王,日后是要繼承王位的,所以其母婦阱死后便以后母戊做為死名。

后母戊,三個尊崇而冰冷的字。

她曾是昭王的發妻婦井,是棄的母親,也是子畫口中的表妹穗兒。

現在,她的陰影又一次從地底升起,在子畫與棄之間悠悠轉著。棄歷經艱險只為問一句,我母親到底怎么死的?

“穗兒怎么死的?”子畫重復一遍,古怪地看著棄。想從他臉上窺伺出一絲提示,倏地,子畫臉色一肅,冷冷道:“子昭是怎么說的?”

能提著昭王直呼其名的,天下也只有子畫一個了。

“父親什么都沒告訴我。”棄脖頸上突起一根青筋。

子畫在銅案上輕點指尖,搖頭道:“你上次來亳,我以為你是年少淘氣,被燒了宮室輸了一戰要報意氣之仇。不料你詐死瞞名,5年后又來亳邑尋我。你用了十年走到我面前,就為了問這件事?”

一拍銅案,他猝然開罵:“蠢材!我原還羨慕子昭有你這么個兒子,今天看來,也不過就是個沒腦廢物!”

他越說越氣,居然有點恨棄不爭的意思:“看清楚!我就在你面前!你不問我準備如何進攻殷地,不問我打算如何伐滅子昭,也不上來取我性命。卻站在那里問穗兒的死?!她死了!死人就是死人!糾纏死因對你有用處嗎?廢物!”

挨了子畫這一通兒罵,棄哈哈大笑:“我還道子畫有多大本事,為爭王位不惜攪得翻天覆地。原來不過是個膽小鼠輩,連殺過的人都不敢承認!”

“笑話!我殺人無算,難道各個都能記得?”

“你殺了我母親!”

這一聲控訴余音裊裊,大殿中有頃刻寧靜。這憤怒的音韻徐徐散去,子畫冷哼一聲,不屑回答。

“是也不是?!”棄上前一步,巫紅伸臂推開他。

“子畫!到底是也不是!”

巫紅瞇起眼睛,皮鞭抻得噼啪直響。棄怒目而視,倆人叉招換勢動起手來。

子畫喝住巫紅,打發個孩子似得拋下一句:“就算是吧!”

就這么這輕飄飄的一句話,便打發了棄十年來的隱忍屈辱。他仰面大笑,殿頂雕梁上的黑紅龍紋似乎都在笑聲中顫了兩顫。

“好,承認就好!你可以去死了!”棄輪起銅戈向上撲去,巫紅揮鞭抵擋,數招之后,棄居然被逼退了幾步。

不是巫紅本領了得,是棄此刻心頭亂了。他毫無章法地砍、啄、砸,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正在節節后退。

子畫的聲音遠遠傳來,滿是不屑:“母死子立,你應該感謝那場火!”

“住口!”棄狂呼著,向巫紅怒砍過去。

“子昭對你母親的愧疚,全都補償給了你。穗兒死后,他立刻將內服朝堂盡數交給了你。你的地位已經無可撼動,可你做了什么?你居然蠢到要拋棄一切來亳邑找我尋仇?你對得起穗兒嗎?她真是白死了!”

“住口!住口!”

巫紅躲過毫無準頭的銅戈,一鞭抽在棄的胸前。他倒退兩步,子畫冷笑不已,繼續說著。

“你父親的愧疚本可以保你一世無憂,這是你母親留給你的最后資本。可你倒好,親手丟了個精光!如今怎樣?你以為子昭會對你無限容忍下去嗎?他可不止你一個兒子!如今他的其他兒子都成長起來了,而你在哪呢?大邑商小王在哪呢?在陵墓里!在典冊里!他死了!沒了!站著這里的是誰?不過是一個棄子!棄子!”

棄節節后退,一只手捂著耳朵。子畫的聲音窮追不舍,把他一直逼向殿門外。

“你注定做不了雄主!冊立為小王又如何!為了一點私怨丟掉整個未來的大邑商,廢物啊……怪不得子昭一直廣開子嗣,擇優培養,原來是早已發覺你不堪大用!你如今管自己叫棄?好名字,可你怎不知,在你舍棄大邑商之前,你父親早就先拋棄了你!”

“你胡說!”棄一腳已經退到了殿外,腦后一片呼喝砍殺之聲。他顧不得回頭看,只奮力還要往內撲騰:“你胡說!”

“自你還活著的消息傳開,你父親可曾來尋你?非但沒有,殷地還對你極盡追殺。蠢材!你已是棄子!無用的棄子”

子畫的笑聲自殿內沖出,轟得棄掩耳后退。巫紅趁機一腳飛踹,棄從廊廡之下直跌下臺階摔入庭中。

他從尸堆里抬起頭,巫紅站在殿上一甩手,甲胄整齊的戍衛們自兩側偏殿圍攏過來,將殿門團團護住。子畫的聲音自殿內飄揚出來,落在外面已經稀薄得聽不清楚了。

棄只聽見最后幾個字:“……棄子……殺光。”

弓弦開合之聲錚錚不斷,棄就地一滾躲過一波。可箭雨嗡嗡不斷墜下,三行射兵合攏包圍了庭院,對著中間不停放箭。他們的目標不止是棄,還有院中那幾十個正在廝殺的南邑人。

南邑人?棄驚訝不已,他在尸堆中蹣跚躲避,眼見一個又一個熟悉的身影中箭倒下。“這是?”棄微微站直了身子想要看仔細些。卻沒發現一支流箭正向他背后突襲而來。

“當心!”一個人撲過來把他按倒在地。棄撲棱著腦袋抬起頭,一見對方的臉就愣住了:“怎么?骨叔?”

骨叔憨厚一笑,抹了一把臉,油泥血污擦得更糊了:“小王。”

這就算打完招呼了,骨叔不再廢話,把棄壓在胳膊底下,用一面盾牌擋著往外沖去。

“快走,孩子的尸體已經被我們搶出去了。你先逃出去,我再去救師或!”

師或?豬十三!

棄掙開骨叔環視四周,原來就在他與子畫殿中對峙的時候,豬十三帶領南邑眾人殺進了寢殿大庭中。直到這些人盡數到來,子畫才開始收網。

原來,這一切都在子畫的局中。

令子畫警覺起來的,是子享突然暴起說要娶婦紋。事出反常必有妖,子享一直低調無爭,突然間如此決絕,必是有什么人給了他底氣。

(他根本就不相信子享這么做只是因為愛情)

什么人能給子享這樣的底氣?子畫一時沒頭緒,于是他決定將計就計。

封鎖前朝、大開燕朝、將整個后寢的戍衛撤去四分之三,這一切都是試探。子畫安坐寢殿等著看獵狗分尸,順便等著看這張網能捕到誰。

只是誰都想不到,子畫會突然發病。也就是這么一會兒功夫,整個宮城的指揮中樞便有了空白期。撤走的戍衛無令不敢回防,這才讓棄和豬十三能順利一直殺到寢殿。

如今子畫已經恢復,整個宮城猶如一張巨大的蜘蛛網,在這只老蜘蛛的操控下,后寢、燕朝、前朝三部分的戍衛重新調度圍攏,開始有條不紊地開始圍捕獵物。

南邑共五十一人殺進宮城,只有三個人背著小眼尸體沖了出去。其余全被圍在了子畫的寢宮之中。

而就是這些人,也已經被殺得只剩下一半了。

可這一半也撐不了多久了,子畫下令開始圍獵,一個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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