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致遠握著她的手漸漸無力：“你沒有意識到自己有多好，單單在這場宴會中，我的情敵至少有杜久棠和歐陽慕兩人，有時候看著你懵懵懂懂、沒心沒肺的樣子，恨不能學種法術把你這個傻丫頭變小，藏在口袋里不讓任何人看到。”

巫小梧苦笑道：“哪有什么情敵，阿慕哥哥又不喜歡我，人家都已經有未婚妻了。”

林致遠刨根究底的職業病著實難改：“我想求一個答案，除了童年時共經患難之外，歐陽慕哪些地方比我更有優勢？”

巫小梧沉默片刻，決定坦誠心中所想：“好與不好其實不重要，能否相互理解才是關鍵，我和你講過仁愛孤兒院的往事，可那些僅僅是全部黑暗經歷的冰山一角而已，其他種種我不愿回想、更不愿提起，這種感覺只有經歷過相同痛苦的人才會明白。”

林致遠何嘗忍心真與她置氣，安慰道：“每個人都有不愿吐露的秘密，你若愿意講，我會傾聽，可你若不愿意講，我絕不追問，過去的已經過去，更重要的是現在和未來。”

巫小梧輕輕搖了搖頭：“不問并不代表不好奇，但有些事很難說出口，我對未來從沒有抱過太大的希望，因為僅僅是活下去就幾乎耗盡全力”，她抬手將碗上鎮魂珠移開，露出一道極深的舊疤痕，強忍眼淚說道：“類似的傷痕你肯定見過，十年前阿慕哥哥突然離開孤兒院，我失去了唯一的精神支柱，又被折磨的生無可戀，決意尋死，所幸被梁伯伯所救，其實活著遠比死要艱難很多，我身上留有好多無法恢復的疤痕，洗澡的時候連自己都不敢去看，我縱然走出了心理陰影，可終究還是和其他人不一樣，僅想安安分分做一只小蝸牛，三寸天地如同安全的殼，偶爾看看大千世界的繁華就已足夠，不想心懷任何奢望…”

林致遠方才醒悟她在感情中的閃躲與遲鈍其實源自幼年經歷所帶來的自卑與敏感，緊緊擁她入懷：“能夠理解你的不僅僅是有相同過去的人，更有愛你的人，給我一個證明的機會，好不好？”

風楊恰在此時進入，不免有些尷尬，故意夸張地說道：“冰山你干了什么壞事，又惹哭我妹妹！”

林致遠狠瞪他一眼：“有話快說！”

風楊收起不羈做派，嚴肅說道：“歐陽慕確實很有可疑，他和其他被抓獲的嫌疑人一樣，都在故意抵制我的讀心術，而且自我心理控制水平比任何人都要高，無論是在應酬、交際還是演講之中，我都無法準確讀出他心中所想。”

巫小梧依舊無法接受這最壞的可能性：“讀心術也無法了解我心中所想，說不定阿慕哥哥和我是相同的情況。”

風楊篤定搖頭：“他是故意在抗拒讀心術，這必須要經過特殊訓練才能夠做到，此外他的女助理顧情也是如此。”

林致遠說道：“剛剛我見你在和他的女助理搭話，有什么收獲嗎？”

風楊頗有挫敗之感：“這個女人不簡單，處事與言語滴水不漏，要不然換你去施展★美★男★計？”

林致遠并未理會他的玩笑：“杜久棠那邊有什么進展？”

風楊說道：“杜家手下將資料中的另外三人抓獲并秘密關押，他們的牙齒中都藏有毒藥，已經處理掉，明天就可以審。”

林致遠扶額思索：“得想個周全的辦法擺脫掉那些盯著我們的眼線。”

風楊向來是點子王：“我有一個主意，明晚霞飛路上的唯爾酒吧要舉辦化妝舞會，到時候每個人都戴著面具，監視的呆子們一定會被繞暈，店鋪和后面的倉庫全都是風家的產業，可以借用審訊，保證其他人查不到。”

林致遠點頭贊同：“務必小心，絕不能讓市★和軍★知道我們在與杜久棠合作調查天理教案。”

風楊看了看眼睛紅腫的娃娃臉，猶豫過后問道：“小梧，你有沒有和歐陽慕聊起過案件的事？”

巫小梧搖了搖頭，“沒有…怎么了？”

風楊說道：“他問起了你的情況，我提到你已在警局工作將近五年，一般人都會驚訝，可他卻并沒有，很可能已經將你的事全部調查清楚，卻故意裝作不知。”

巫小梧依舊不想把故人與罪案聯系在一起：“阿慕哥哥他…他應該是沒有精力考慮太多吧，畢竟晚宴上有那么多人要應酬…”

風楊又問：“你以前有向歐陽慕講過身世嗎？”

巫小梧說道：“我在孤兒院的時候因為得病了失語癥而不能說話，不過給他寫過名字。”

“你在他手心里寫的該不會還是名字吧，這么老土的套路…”林致遠飽含醋意吐槽，轉念才意識到這將是個大隱患，急切問道：“他知道你的真名叫江桐？”

巫小梧如實道：“我當時寫的是小名——小桐。”

風楊追問：“你是只告訴歐陽慕一個人，還是其他孤兒也都知道？”

巫小梧說道：“只告訴了阿慕哥哥，我真的感覺你們的方向錯了，他不可能和罪案有關聯。”

林致遠并不樂觀：“凡事必須都要考慮到最壞的可能，如果歐陽慕也是天理教同黨，如果他連名帶姓地知道你本名叫江桐，很可能就會查出你的真實身世，根據杜久棠的消息，教派余黨曾追查過你的下落，不想留江家一個活口。”

風楊罕見地深蹙眉頭：“幸好歐陽慕僅知道小名，不過小梧在審問余仇恩的時候告訴過他自己的家人是被天理會所害，雖沒有講出細節，可假如對方將這兩點綜合，也可能會猜出小梧的身世。”

林致遠說道：“余仇恩被關押期間僅能與律師鄒鑫見面，安排人把這個律師盯緊，一旦發現他與天理會人員有聯系，必須立刻逮捕；另外還要與杜久棠商議，盡快為小梧偽造穩妥的假身世，想辦法把這件事圓回來。”

這時敲門聲響起，歐陽慕前來，關切問道：“小啞巴，你好些了嗎，到底是哪里不舒服？”

巫小梧生怕他會被盤問：“不用擔心，休息一會兒就好，阿慕哥哥你快去招呼客人吧。”

歐陽慕眼眸溫柔：“十年前我承諾過會好好照顧你，如今重逢，你比任何事都重要。”

林致遠聽不得這般曖昧言辭，直接問道：“你未婚妻沒有一起來上海嗎？”

歐陽慕笑容微僵：“婚約很快就會解除，目前正在交割兩家合作的生意股份。”

巫小梧驚訝：“為什么？”

歐陽慕無奈道：“經歷與背景不同的人，無論再努力磨合，都無法真正走到一起，這其中有多少辛酸，小啞巴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明白。”

林致遠毫不留情戳破他言中之意：“你是單純地發表感悟，還是另有暗示？”

歐陽慕仍舊是溫潤不爭的神情：“表哥談戀愛之后性格也沒有絲毫改變，世界真的很小，你的女朋友竟是我兒時知己，簡直不敢相信。”

風楊為眾人倒茶：“致遠萬年鐵樹終開桃花，家人對于他的女友應該很好奇吧？”

歐陽慕綿里藏針：“雖是好奇，可林家二姑媽之前在電話里說這段感情不會長久，所以我也沒有多問，如果早知道是小啞巴，我肯定會更早來上海。”

風楊假裝沒有聽出他的挑撥之意，笑瞇瞇地繼續問：“小梧總是提起你，以前想尋找卻不知道姓氏，你也是這樣嗎？”

歐陽慕說道：“我也是如此，多次托人查找都沒有結果，原來她已改名換姓，再次相遇應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風楊拍掌道：“緣分真奇妙，小梧會成為你未來的表嫂。”

“表嫂”這個稱呼著實突然，巫小梧霎那呆愣，而冰山心領神會，恨不能沖情圣豎起大拇指。

歐陽慕轉換話題道：“小啞巴，不如明天我們找個時間單獨敘敘舊。”

林致遠搶先接話：“明天中午我們有空，不如吃上海本幫菜，老正興怎么樣？”

歐陽慕稍稍遲疑：“我們想聊一些小時候的事，表哥你在恐怕不太方便，而且你也總是很忙。”

林致遠說道：“我如今和小梧一起在警校授課，空閑時間很多，就這樣說定了，明天中午十一點半，老正興見。”

歐陽慕看著二人始終沒有松開過的手與微妙的表情，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