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剛?cè)胍沟臅r分也完全稱不上涼爽，人們只能盡可能躲進(jìn)室內(nèi)，靠著各種人工手段索求與季節(jié)相悖的理想環(huán)境。

包廂里，火鍋蒸騰的熱氣與中央空調(diào)吹下的冷風(fēng)在半空中相遇，一番交流后各自消失不見。

水月漣坐在位子上品嘗著眼前的蛋糕，白川真紀(jì)和清水寺誠盡力維持著話題，以避免室內(nèi)的空氣在瞬間凝結(jié)成霜。

不得不說，揭露水月漣的黑歷史無疑是營造虛假熱鬧氣氛的最佳手段，更何況他現(xiàn)在也沒有反對的能力。

豎起耳朵仔細(xì)聽著白川真紀(jì)講起他們幾個在高中時惹下的麻煩，橋本奈奈未將泛著鮮紅油光的肉片放進(jìn)口中，感受到舌尖傳來的痛感超出了能夠容忍的限度，急忙端起桌上的橙汁一口吞下。

轉(zhuǎn)過眼睛看向水月漣，他將一塊視覺程度上更辣的牛肉咽下，卻沒有表現(xiàn)出其他的反應(yīng)。橋本奈奈未有些氣惱地鼓起臉頰，在水月漣看過來前又湊向餐桌上更熱鬧的那一邊。

“說起來，蛋糕也是白石桑做的吧”，清水寺把握氣氛的能力有些欠缺。

察覺到眾人投來的目光，白石麻衣隱藏在栗色長發(fā)下的側(cè)臉泛起淡淡的粉色，輕輕點頭承認(rèn)，又將目光投向一直沉默的水月漣，抬起左手將靠著他那一邊的長發(fā)梳攏到肩后，露出了小巧精致的耳朵，在臉上掛起笑容，鼓起勇氣問到：“水月覺得怎么樣？”

“很好吃，麻衣制作甜點的水平也比以前進(jìn)步了不少”，白石麻衣制作的食物水月漣一直是很喜歡的。

“沒有沒有”，慣例的謙虛后是稍稍有些嗔怪的語氣，“不過水月稱贊人的話還是那些呢”。

“實話罷了”。

白石麻衣羞澀時低垂的目光碰巧和橋本奈奈未對上，然后又默契地分開，轉(zhuǎn)頭問起白川真紀(jì)關(guān)于水月漣的其他事情。

橋本奈奈未拿出紙巾擦了擦嘴角殘留的油漬，將紙巾又沿著痕跡折好放在一旁。低下頭看著她面盤中的蛋糕，精巧的分層配上恰到好處的水果點綴，無論是口感還是甜度都恰到好處，在心中嘆了口氣，明白自己可能永遠(yuǎn)也不會有這樣的手藝了。

又轉(zhuǎn)過頭對上水月漣投來的詢問目光，不知道為什么突然皺起眉頭瞪了回去。看他變得訕訕的樣子本有些想笑，可最終還是沒有做出任何表情。

為什么這樣的女孩子會和水月漣有關(guān)系呢？

在所有的話題耗盡前，桌上的盤子已經(jīng)大體上清空，表上的時針也轉(zhuǎn)過了一場生日會該有的角度。

談話聲消失后的短暫沉默，清水寺對著水月漣說到：“水月，要不要出去看看”，同時指了指裝機(jī)車鑰匙的盒子。

水月漣自無不可，側(cè)著身子從橋本奈奈未讓出的空間中挪出。

穿過大廳中因各種原因聚集在一起的人群來到室外，夜晚的涼風(fēng)將他心中殘存的情緒吹散。跟著清水寺向附近的停車場走去，道路兩側(cè)霓虹燈將不同顏色的光線映在水月漣臉上。

無人的停車場中，那輛熟悉的面包車旁，CBR600的黑色擋風(fēng)罩反射著冰冷的白色燈光。水月漣伸手感覺著它的溫度，就聽到清水寺問到：“你決定怎么辦？”

“什么”，水月漣沒有注意到他剛才的話。

“算了，我先回去了”，清水寺?lián)u搖頭，在車中踩下油門緩緩駛上了道路。

沒過多久，白石麻衣和橋本奈奈未一前一后來到了停車場，卻只看到獨自站在那里的水月漣。

“清水寺桑已經(jīng)走了嗎”，昏暗的燈光下，水月漣失去了分辨白石麻衣臉上表情的能力，“白川桑本來讓我過來找他送我們回去”。

“他現(xiàn)在可能已經(jīng)到港區(qū)了，麻衣你住在南千住對吧，要我先送你回去嗎”，水月漣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白石麻衣沒有說話，只是看了眼旁邊的橋本奈奈未。

水月漣突然也意識到什么，場面就這么安靜下來。

有些黯淡的月光之下，原本的微風(fēng)突然停滯，夏日夜晚的燥熱感又重新將這片空間籠罩，遠(yuǎn)處樹上的蟬鳴在此刻顯得格外突兀。

呼吸著近似于凝結(jié)的空氣，橋本奈奈未突然感覺自己的舉動有些可笑，正欲開口時，卻發(fā)現(xiàn)白石麻衣看向了她。

“橋本桑是吧？”

橋本奈奈未點點頭，這是今天晚上兩人第一次直接交流。

“我能和水月說幾句話嗎”，雖然不清楚她問自己的意義，不過橋本奈奈未并沒有拒絕。

看著白石麻衣和水月漣走到一旁，之前凍結(jié)的空氣又開始流動，將那邊兩人的只言片語送入她的耳中。

失去探究一切心情的橋本奈奈未走了幾步，來到停車場的邊緣，看著月光的波紋在旁邊的河面上蕩漾開來，莫名想起了自己站在石狩川旁的那個夜晚，那個時候的水月漣…

再回過神的時候，水月漣站在她的身邊，白石麻衣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離開。

“我小時候有個夢想”，水月漣看了眼橋本奈奈未側(cè)臉的輪廓，繼續(xù)說到：“就是在這樣的晚上躺在一條小船上，順著河流一直飄下去，隨便去哪里也無所謂了，哪怕就這么飄到大洋里再也不回來也好”。

長久的沉默后，橋本奈奈未終于開口，“可總會抵達(dá)一個終點不是嗎？”

水月漣還沒有想清楚她的意思，就聽她說到“回去吧”，然后就看到她轉(zhuǎn)身，大步向著停車場的出口走去。

“橋本”，水月漣在后面大聲喊著，她的腳步也沒有絲毫停滯。

“娜娜敏！”

橋本奈奈未的身體突然怔住，就這么停在原地。

水月漣連忙跑過去，試探地抓住她的手，感受到她掌心在微微顫抖。

握著她的手輕輕用力，就聽到她似乎帶著哭腔的聲音：“水月…”

水月漣將她的另一只手也握住，內(nèi)心的各種情緒在他的頭腦中肆意沖撞，將他的思維攪得一片混亂。

“回去吧”，這是水月漣唯一能想起的話語。

在水月漣面前，橋本奈奈未低垂的頭終于緩緩抬起，然后就是她眼角處閃爍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