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終選擇的，還是順從了自己的內心。

雖然還不完整，但在如此經過了不知多長時間后，骨架身上所缺失的骨骼部分，已經大多全都恢復，且骨質也開始變得厚重。體內的內臟，也從開始出現時的殘缺，經由時間流逝而在慢慢補全。

而就在她剛才從休息中醒來時，他的肌肉組織與皮膚組織也開始出現了。

改變得最為明顯的，便是思考能力。

『還好吧？』

她先是閉眼輕輕晃了下腦袋，感到似乎還有些迷茫感，但思維能力仍舊清晰之后，才微笑著做出了回答。

『嗯。沒事。』

『別太勉強了。』

聽到這句話，她便看向了他的臉。

雖然大多都是肌肉組織，皮膚組織只有些許，看上去依舊很是駭人，但她還是如常地沒有生出恐懼感，并清楚地看出了內含的情緒。

那是真摯的擔憂與愧疚。

畢竟隨著思考能力的恢復，他也清楚地明白過來，自身的恢復，是身旁的她付出著代價所交換的。

『嗯，放心吧。真的沒事的。』

這一點，她自然比他更為清楚。卻也并未有太大的擔心。

從剛開始并不會產生睡意或是疲倦感一類的生理反應，到現在為了消除疲倦感，睡眠時間逐漸加長，且情緒波動逐漸變得不穩定種種狀況來看，或許在他完全恢復的時候，自身的生理情況該會變得和記憶中正常的人類一般。

至于思考能力，雖然同樣在失去，影響卻并沒有自身所預計的那么嚴重。

說來或許有些矛盾，但無非就是所謂思考的時候，會偶爾停頓一下這樣的情況。

只不過，僅限于現在。或許在對方完全恢復的那刻，會產生微妙或是極大的變化也說不定。

但她并未產生悔意。

這就足夠了。

這也間接說明了，自身來這的目的，的確是要讓他恢復。至于緣由，或許在他完全恢復的那一刻，就會明白了吧。

為了避免偏差過大，她還是如這段時間醒來時一般，將與他的恢復，同時產生改變的相冊翻開。

里面的相片果如預測般再度恢復了一部分。

雖然曾試過讓他在自身沉睡時觀察并記錄下相片的變化，但也許就是不想讓他們看到吧，總之，在他們都沒有特意去注意的時候，相片便會悄然地隨著他的恢復進度而發生改變。

吊墜依然還是那副模樣，但或許其本身就是媒介一樣的存在。

雖說想不通原理，但與先前所考慮的一般，該是等他完全恢復了，才能得到答案。

確認每張相片發生的改變之后，她便將相冊合起，并起身朝他微笑著說：

『走吧。』

『真的不用再休息一會？』

『嗯。』

他的態度讓她心中一暖。

雖然同樣還不清楚，是否要繼續前行，朝著某個方向或是漫無目標地不停穿梭光暗空間，才能讓這個反應起效，但一直坐在這里等著睡意來襲，也已經無法如以前般輕易做到了。

畢竟……

就在即將走入黑暗空間的時候，她微微低頭看了眼依舊沒有任何遮掩的肌膚，臉上立刻飛起了紅霞。

真是夠了……你到底是我什么人嘛，竟然值得我這么做……

安靜地跟隨著對方的腳步，確認著左手上傳來的溫暖，她便再度想起，自己直到現在……都沒松開過這只手了呢……

◇“唔……”

“醒了啊。”

“嗯。”

“還有哪不舒服嗎？”

她微笑著輕輕搖頭，接著伸手過去摸了下他那短短的黑發，感受著手中奇妙的觸感，不由地笑出了聲。

“怎、怎么了嗎？很奇怪嗎？……”

他有些慌張地撓了下腦袋。

“不是。”

輕聲否認后，她先是確認了一下自身的狀態。

疲倦感尚未全部消除，該是睡的時間短了些，雖然無法清楚地記錄下來，但大概的感覺還是能分辨出來的。

思考事物雖然沒有異常，但卻稍微有些遲鈍起來了呢……嗯，當作稍微變笨一些，也倒不是不能接受呢，呵呵……

如此想著，她輕輕地靠在了他已經完全恢復的肩膀上，接著翻開了相冊。

相片幾乎已經全都補全，唯一的缺失，也是同樣的缺失，便是無論哪一張相片之上或多或少存在的人類身影上，全都沒有面容。

黑乎乎地一片。

若是專注地去注視，便會感覺那似乎如同深淵一樣，想要將自身吸進其中一般。

“你……想起名字沒？”

她輕聲地問著，并將相冊一頁頁翻過，直到最后直接合上。

“你呢？”

聽到這個回答，她也只能輕輕搖頭表明同樣的答案。

隨著他幾乎完全恢復，原本不用開口就能表達意識的狀況，也不知何時變作了兩人都必須開口說話。

雖然這樣在僅有兩人的空間內顯得有些古怪，但卻讓她感到了實感。

而對于兩人就這么毫無阻隔接觸在一起的狀況，她也從起初的不適，變作了習以為常。

“再走走吧。”

“我認為你該多休息一下。”

就在她準備起身時，他卻將她拉了回來，并用強硬地口吻如此說道。

“唔……真是的，都不知該說是好還是壞了。”

她的語氣聽上去雖然顯得很不滿，但在他視線不及的臉上，卻是溫馨而滿足的笑容。

算了，就算會出現什么變故，至少現在很滿足就行了。

想到這里，她便慢慢闔上雙眼，靠在他肩頭。

不一會便再度沉沉睡去。

看著那恬靜的睡顏，他也不知如何表述心底的情緒，只是伸出手，撥弄了一下那輕柔散落的劉海。

接著，神使鬼差地在下方些許的部位上輕輕捏了兩下……

這到底是什么？……

帶著這個念頭，感受著手中的柔軟，他尚有些迷茫地松開，并盯著她的臉愣了好一會后，便打開了相冊。

雖然和她一起不知看了多少次，但他此刻卻有著不同的感受。

他甚至能清楚地知道，很多相片里都存在的身影，就是身旁的她。

可當他想要回憶起關于她的具體信息，卻又感到腦中流轉的念頭，如同被什么東西阻斷了一般，無法順暢地組合在一起。

而且，他更為關注，更為會為之去進行思考的，便是幾乎在每一張相片里都出現的身影。

“你究竟是誰呢？……”

他伸手撫摸了一下那有著黑色長發的人影，接著慢慢地翻到了最后一頁。

有著淚水的相片，是唯一沒有產生變化的相片。

但他現在卻能清楚地認知到，這滴所謂「惡魔的眼淚」，究竟屬于誰。

伸出手指，在位于身旁的她臉上輕輕劃過。

“這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