妧曉花急匆匆地趕到急診時，正好見到克洛伊向醫(yī)生行禮致意。

她連忙快步走過去。

克洛伊轉(zhuǎn)過來看到這一幕，臉色便有些難看起來。

“學(xué)姐。”

妧曉花卻沒管這么多，上去便徑直拉住對方的雙手，凝視著克洛伊的眼睛。

克洛伊這才微微訝異，從那眼神里看出了些什么，欣慰地笑了下，輕輕掙脫，拍拍她的手背。

“沒事，留院觀察兩天而已，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了，但我還是不建議這么做。”

妧曉花只是低頭抿住了唇，一言不發(fā)。

克洛伊有些許不滿。

“我懂。但時間太短，這還有其他人。”

她只希望妧曉花不會太過固執(zhí)。

“……玨姐呢？”

“先前出去了，還沒回來呢。”

“思穎姐呢。”

“沒打擾她，還得道歉呢。”

“雨珊呢？”

克洛伊微笑著側(cè)頭看了過去。

“這不后面躲著的嗎？”

妧曉花回頭看去，柳雨珊站在身后不遠，見她回頭，便走了過來，牽住了自己的手。

妧曉花有些勉強地笑了下。

“那，就麻煩學(xué)姐們了。”

“……別太自責(zé)。”

克洛伊最后還是說了句算不上安慰的話。

柳雨珊這才輕聲一笑。

“那，學(xué)姐。我可就帶著我家小花兒走了啊。”

克洛伊莞爾，點了下柳雨珊的腦門。

“太過狡猾，可是會吃虧的。”

柳雨珊不置可否地笑了下。

妧曉花這才輕聲開口。

“學(xué)姐，那我們先告辭了。”

“嗯。路上小心。”

兩人微微點頭，一同離開。

克洛伊抱著雙臂，看著兩人的背影，也不知想到些什么，目光有些凝重。

來到院外，妧曉花才突然停下步子，抬手輕輕揉了下柳雨珊的眼眶。

“怎么了？”

還有些紅腫，顯然是不久前痛哭過一場。

柳雨珊神色略顯低落地苦笑了一下。

“就知道你會問，但既然心情都不好，不如晚上再說？”

妧曉花略微想了下，輕輕點頭。

“有想去的地方嗎？”

柳雨珊扭了下嘴角。

“那還用說，先吃午飯啊。”

“呵呵。”

現(xiàn)在已快到十二點，時間的確剛好。

妧曉花看了一圈，指向左側(cè)一條看上去規(guī)模略小的美食街。

“到那邊隨意找一家？”

“好啊，偶爾營養(yǎng)不均也不錯。”

柳雨珊立刻拉著對方向人行橫道走去。

停在信號燈前，突然上下打量了一眼。

“說起來，我早上也有路過，這不是C棟那家好像挺有名的洋服店，似乎還是今天才出的新款吧？你動作可真夠快的。”

說著還裝作拿摯友毫無辦法一般，輕笑地搖頭。

妧曉花同樣輕聲一笑，心里卻堵得難受。

——好像挺有名；似乎還是。

感覺心里如同突然長出了一根刺。

見到妧曉花表情有些不對，柳雨珊立刻想到自己本想轉(zhuǎn)移話題，卻選錯了目標。

事件畢竟是在C棟發(fā)生的。

她連忙輕搖著妧曉花的手臂撒嬌。

“抱歉哦，小甜心，人家說錯話了~”

妧曉花這才瞇著眼捏了下柳雨珊的鼻子。

“你才是小甜心吧？”

“嘿嘿~我們不都是嗎？”

立刻俏皮一笑。

綠燈亮起。

“呵，隨你怎么說，走吧。”

妧曉花這才平復(fù)下心情，牽著對方前行。

※※※

21：01

柳雨珊睜開眼，小心地挪動腦袋，凝視著靠在身側(cè)的睡顏，輕撫了下那散落的劉海。

好久沒玩這么瘋了。

她也該是猜到了。

只等著我坦白呢……

……即便知曉了真相，也一定會一如既往地緊緊抱住我，再次在耳邊輕聲說。

——我們是最好的朋友。

真好……

可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啊……

以前不懂事的時候，只想著如何參與到別人的話題里去，聽不懂，就去查。第二次就可以如同專研很久一般侃侃而談時，卻忽略了那疑惑且鄙夷的目光。

回過神來，已經(jīng)沒人愿意和自己交談任何話題了。

刻意炫耀，不擇手段，用彰顯優(yōu)點的方式，去貶低他人的心機婊。

呵。

還真是毫不掩飾的譏諷與惡心的稱呼。

卻偏偏沒有自我意識到，躲在角落里說這種話，不才是以自我為中心，貶低他人的同時，更是互相欺瞞的正牌心機婊嗎。

父母……父母……

書上說的，也不全對呢。

人類有時候，比猛獸還毒。

就因為我是女孩嗎？

就因為我聰明，能記下所有事，卻偏要說出口嗎？

我只是相交朋友而已啊……難道交朋友，必須要裝作一無所知的傻瓜？卻由于不甘心無論如何都會說出口，就必須要被貶得一文不值？……

但為什么。你們說，我只聽，不答；你們做，我只看，不動；你們在解釋，我搖頭，不懂。

卻還是沒能皆大歡喜呢？

難道是心里還是會無情地嘲笑著你們，也知道你們被蒙在鼓里？

呵。真是蠢透了。

柳雨珊再度看了眼那恬靜的睡顏。

搞得那個時候，總覺得好像只有她不同一般。

冷眼一掃，就背上包，帶著這份美貌遠離人群，看似孤獨，背影卻像座高大的山峰似的。

真讓人有些無語。

偏偏自己還因此心跳加快，等到回過神來，居然已經(jīng)抓著那個包，還不知羞恥地大聲說著：我，我叫柳雨珊。能和我，做朋友嗎？

小心翼翼地像個傻瓜一樣。

甚至由于跑得太快，說得斷斷續(xù)續(xù)的。

更讓人生氣也好笑的是，居然只換回一句冷冰冰的：我不需要朋友。

搞得人在那笑得前仰后合，被人愕然圍觀，大多數(shù)的眼神里也全都是鄙夷。

最后呢？

柳雨珊忍不住笑了。

還不是被弄得站在公園門口，氣鼓鼓地吼著：柳雨珊是吧？！你煩不煩啊？！我不是說了！我不需要朋友嗎？！你到底要怎樣才放棄呀！？

卻又語態(tài)表情都跟小孩子撒嬌一樣。

那時候也真是不要臉，笑瞇瞇地黏過去：可是，曉花。我需要啊。就算你嫌我煩，我也一定會成為你的好朋友，你也一定會成為我的好朋友，讓我們成為好朋友吧，我將來的好朋友。

真是羞死個人了。

柳雨珊慢慢地回想，卻感到視線突然模糊起來。

果然還是會這樣啊。

誰讓你像個傻子似的站了半天，最后還是哭著笑著，紅著眼眶，轉(zhuǎn)身就跑，偏又留下一句：隨便你了啦！~

還拖著個長音仰著頭，生怕別人聽不到。

笨花兒……

忍不住伸手戳了下那讓人嫉妒的臉龐。

幸好睡著了，不然肯定又和以前一樣，把嘴嘟得老高，嬌嗔著：唔唔唔~

都不知道那樣反而更引人注意。

還突然就想學(xué)做菜。

你還真不知道，我雖然能記下所有事，但卻沒有與其相符的理解能力和行動力呢。為了能照顧父母不能常在身邊，又是個料理白癡的你，我到底查了多少資料，纏過多少次創(chuàng)可貼，又有像個花貓一樣，吐著舌咽著那些像暗物質(zhì)一樣的東西，才能做出第一道你吃了一口就哭著抱住我，什么都不說，就是哭哭哭。

一直哭得雙眼腫腫的，才按著我的肩膀，卻偏又不是溫溫柔柔，像要殺人一樣咬牙切齒地說：謝謝，我的好朋友，不，我最好最好的朋友。

不僅那個時候就搞得人家也心里開心地哭了個稀里嘩啦。

還為了學(xué)做菜找出個莫名其妙的大道理，說得人家一愣一愣的，最后還是被弄哭了。

也不想想，我到底是吃了多少苦才做到的。

還真是又蠢又純的小白花。

給備用鑰匙的時候，裝作傲嬌得不行，懶得自己動手吃飯的時候，還會撒嬌讓人喂，偏又吃得那么開心，讓人無法拒絕。

每次被喊醒，卻每次都不生氣，只是笑笑笑，笑得眼睛彎彎的，眉毛彎彎的，嘴角也是彎彎的，讓人都覺得突然變作晚上且還有六個月亮一樣，真是氣死人了。

……

我的確忘不了，我的確能做到，我的確……愿意陪在你身邊一輩子……

但你說得對。

我們不可能不分開的。

你不可能永遠都只會嬌嗔，無奈，生悶氣，嘟嘴，不可能永遠還是那個把我的臉扯出奇怪的樣子，點著我的頭叫我柳乖乖，說我裝模作樣，卻永遠不會真的責(zé)怪我，只會溫柔展露笑容的妧曉花。

你本就是自由的，擁有美好青春和未來的少女，一定會在某個時間點上，突然認知到很多事，接著突然變作我不再熟悉，卻一定會是很優(yōu)秀的女性……

我……至于我……

也該能離開你了……

也一定會跟上你的……就像你堅決地做出改變，卻無論我們誰走在前，誰跟在后，都一定會牽著我的手一樣。

柳雨珊將頭輕輕靠了過去。

“嗯……我一定會跟上的……”

妧曉花眉頭輕輕動了下。

“你在說什么夢話啊？”

“你醒了？”

“某人胡亂動手動腳的，想不醒都難啊。”

妧曉花伸手摟了過去。

“這到底是誰動手動腳啊？”

“沒辦法嘛，香甜柔軟又可愛，果斷抱走不才是王道嗎？”

“那我該怎么辦？直接把你做成標本嗎？”

“別語氣平緩地說出這么恐怖的話啦。”

妧曉花這才睜開眼，在柳雨珊臉上蹭了下。

“今天到底發(fā)生什么了？”

柳雨珊神色黯然下來，卻絲毫沒有了遲疑。

“一家人剛好在樓下時，我見到學(xué)姐們的車像只兔子一樣，從車場里跳出來就跑。看狀況就知道很著急了不是嗎？我就想著，就算耽誤些時間，也要去看下。誰知道，才說完，都沒來得及打電話，他們就立刻生氣了，你是沒看到，大庭廣眾下，像兩個小丑一樣。”

“這樣說，不太好吧？”

柳雨珊失望地搖頭。

“我實在不想復(fù)述他們說的話了，不是傷心，而是很讓人痛心。畢竟就連旁邊看不過去而過來勸止的人，都給氣得暴跳如雷，搞得像場罵街大戰(zhàn)一樣，要不是他們好面子，都不知道該怎么收場……”

“雨珊……”

柳雨珊摩挲了一下妧曉花的臉，笑得有些惆悵。

“你以前，不是常問我的家庭情況嗎？我以前，不敢，但現(xiàn)在，嗯，一定要現(xiàn)在，告訴你。”

做下的決心已經(jīng)夠重，所用的時間已經(jīng)夠多，該失去的，也已經(jīng)失去。

該得到的，卻一定會得到，這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