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周四晚上工作室接了一單活,周五早上去南青大學拍畢業照。
老板派了陳嘉漁去,陳嘉漁想了一晚上,總結出一個結論。
一旦重逢的故事開始,緣分和巧合也會接踵而至。
下課鈴響起,俞潮把粉筆放回粉筆盒,關了PPT,對著下面的同學說:“好了,同學們,下課了。”
俞潮收拾好東西,把手機裝進包里,走出教室,外面站著一排排女生,都一臉期待的看著他。
他問:“有什么事嗎?”
“俞老師,我們是大四的畢業生,來蹭過你的課,我們都可喜歡你……你的課了。”
“謝謝。”
“我們想邀請您和我們一起拍畢業照,行嗎?”
俞潮有點猶豫。
“老師,拜托了……”幾個女生使出撒嬌的殺手锏,“俞老師,你就答應吧。大學畢業一生只有一次啊……”
俞潮嘆氣,最終妥協:“好吧。”
俞潮被一群女生簇擁著到了足球場的草坪中央,他看見了正坐在地上擦拭鏡頭的陳嘉漁。
即便是清晨,盛夏的陽光也很熾熱,烤得人皮膚發疼。陳嘉漁就那么坐在地上,披著長發,穿著襯衫和牛仔褲,大片的白嫩肌膚裸露在陽光下。有幾處都發紅了。
他在一群女生中間看了看,問離自己最近的一個女生:“你們誰有遮陽帽?稍微大一點的,或者遮陽傘。”
女生低頭在包里翻出一頂黃色漁夫帽遞給他:“老師,給你。反正我們拍照用不著。”女生又貼心的借來一把遮陽傘。
俞潮拿著漁夫帽朝陳嘉漁走過去,她檢查設備檢查得認真,完全沒有注意到他,他就在她身后蹲下來,把漁夫帽戴到她頭上。
陳嘉漁回過頭來,看見他,似乎不是很驚訝。
“哦?慕老師。”
俞潮正經道:“我姓俞。”
陳嘉漁笑了一下,轉過頭去了。
俞潮對那群女生說:“你們要和我拍照的時候叫我。”然后他撐開傘,舉在陳嘉漁頭頂。
陳嘉漁拿著相機站起來,回頭看了一眼撐傘的俞潮,握住他撐傘的那只手往他的胸口一推,把遮在她頭頂的傘移動到他的頭頂上方。
“俞老師,我要拍照了,你這樣會打擾到我。”她指了指漁夫帽,“我有帽子就夠了。”
俞潮看著以各種姿勢給學生拍照的陳嘉漁,她從容不迫,專業冷靜,身上有種成熟女性干練的魅力。
給女生們拍完合照,輪到俞潮和她們拍。
陳嘉漁拿起水杯喝了一口熱水,俞潮走到她身邊去,突然問她:“你前未婚夫是做什么工作的?”
“開公司的吧。”陳嘉漁調整著鏡頭,隨意回了一句。
“做什么業務的?”
陳嘉漁從鏡頭里抬起頭,看向他:“我不知道。你想找工作嗎?”
俞潮笑了笑,搖搖頭,走到草坪中間去拍照了。
“你們別站得這么拘束,活潑一點。”陳嘉漁指了指球網,“站到球網下邊。”
陳嘉漁透過鏡頭看見站得規規矩矩的俞潮,他今天穿著寬松的黑白條紋襯衫,黑色西裝長褲,瞇著眼站在白晃晃的陽光下,皮膚照得很白,顯得眼眶有些微微發紅。
“你們隨意一點,不用像拍證件照一樣。”陳嘉漁抬起頭看向俞潮,“俞潮,你手插在褲兜里,隨意一點。”
俞潮和女生們調整著姿勢,陳嘉漁咔擦咔擦按著快門,看了看,還不錯。
“現在你們去那邊的臺階上拍一組。”
陳嘉漁帶著他們往對面的臺階上走,俞潮默默走在她身邊,不說話。她有點不太習慣沉默寡言的俞潮。
她轉頭問了他一句:“熱不熱?”
俞潮瞇起微微發紅的眼睛對她笑著搖頭:“我不熱。”
陳嘉漁讓女生們都先上到臺階上,俞潮留在最后回過頭問她:“我站哪里?”
“你先上去,我會告訴你的。”
俞潮往臺階上走,卻不知怎么地,像是看不見前面的臺階一樣,絆了一下,一個趔趄。
陳嘉漁看著他:“你中暑了?”
“不是,近視,看不太清楚。”
拍完照片之后,一群女生圍過來看拍好的照片。
“俞老師真的好年輕哦。”
幾個女生感嘆著,陳嘉漁轉過頭去看俞潮,他站在樹底下,正安安靜靜地看著她。見她回過頭來,微微笑。
陳嘉漁不知道怎么了,忽然覺得難過。
收工了,助理雯雯開了工作室的車過來,陳嘉漁剛剛坐上去,就看見俞潮戴著頭盔騎著他的電動車從校門口出來了。
他從車窗前騎過去,雯雯也發動了引擎,她們前面擋著幾輛車,慢慢地開上路,俞潮已經漸漸遠去了。
陳嘉漁低頭給老板發微信匯報工作情況,車停了下來,車流匯集在紅燈前。
她抬起頭,臉貼著車窗看了一眼紅燈。還有二十秒。
這時候一輛電動車騎了上來,停在她的窗前,出現俞潮清晰的側臉。
陳嘉漁彎了彎嘴角,額頭抵在車窗上,眼睛也不舍得眨一下的看他。
紅燈還有十秒。
俞潮轉過臉來,和車窗里的陳嘉漁對視,明知道他從外面看不見自己,她還是往后縮了一下。
他把雙手舉起來放到嘴邊,扒著嘴角和眼角,沖她做鬼臉。
就像十七歲那一年,他因為晚上翻墻進學校幫她找胸針被罰掃花壇,抬起頭隔著櫻花和樹椏沖她做的那個鬼臉。
綠燈亮起。
車緩緩開動,俞潮的身影飛速后退,陳嘉漁回過身去趴在后車窗往外看,后面一排排的汽車,怎么也看不見俞潮了。
她坐回座位,扭頭看見車窗上那個紅了眼睛的女人。
02
陳嘉漁又夢見了俞潮。
他們站在南青八中操場旁的榕樹底下,俞潮穿著白色的校服襯衣,黑色校褲,從樹縫之間漏下來的光斑照在他俊朗的臉上。
他沖著她笑,笑得比冰山上融化的雪水還要純凈。
他朝她伸出手,說:“陳嘉漁,我回來了。”
她也朝他伸出手去,握住一片空氣。
陳嘉漁睜眼,看見白色的天花板,鈴蘭吊燈。
她低頭看著自己放在被子上的手,手指微微伸著,像要用力握住什么東西。
“陳嘉漁。”陳媽媽在外面敲門,“起床了,都幾點了還睡……”
陳嘉漁坐起身來,揉了揉頭發,掀開被子下床洗漱。
她剛擠上牙膏刷牙刷得滿嘴泡泡時門鈴響了,陳媽媽在廚房里喊她:“陳嘉漁,去開門。”
“我刷牙呢。”
陳媽媽說:“我還上廁所呢。你快點。”
陳嘉漁放下牙刷,邊往門邊走邊抱怨:“我爸呢,我爸今天不是在家嗎?”
她把門拉開,只探出個腦袋:“找誰?”
夢里才剛剛見過的俞潮此刻站在她跟前。
她愣了一下,俞潮連忙解釋說:“我來幫阿姨換燈泡。”
幾秒前還說自己在廁所的陳媽媽這個時候從臥室走了出來,一臉慈愛的把俞潮喊了進來:“進來進來。”
“媽,我家燈泡什么時候壞了?”陳嘉漁說,“就算壞了我爸不是能修嗎?”
這時候消失一早上的陳爸爸從書房里探出頭來:“你爸我年紀大了換不動了,正好小俞家在附近,就讓他過來了。”
俞潮對她說:“我真不是故意要來你家,你媽跟我說你今天上班。”
陳嘉漁指了指客廳沙發:“先坐吧,要喝水就自己倒。果盤里有蘋果。”
陳媽媽拉著陳爸爸出來:“俞潮你不用客氣,就當自己家。”
陳嘉漁看著在門口換鞋的爸媽:“你們二位這是要去哪里?”
“哦,我和你媽下樓溜溜,你把早飯做好再叫我們回來,正好今天小俞幫我們換燈泡也順便在我家吃飯。”
老兩口歡歡喜喜的出門去了。
陳嘉漁打開冰箱看了一眼,只有兩個番茄和一把蔥。
她說:“你先把燈泡換了,沒菜了,要出去買。”她抹了一下嘴上的泡沫,“我這還刷著牙呢。”
俞潮看著她,陳嘉漁摸了摸臉:“你看我干什么,我臉很臟嗎?”
俞潮快速眨了幾下眼睛,把視線從她身上移開。背過身去,說:“你的臉很干凈,但我覺得你可以先去換身衣服,畢竟大清早的空氣還是挺涼的。”
陳嘉漁低頭一看,剛才直接從臥室出來給他開門,身上就穿著吊帶睡裙。
陳嘉漁白了他的背影一眼,說:“流氓的本性果然難改。”
俞潮笑了笑。
“陳嘉漁,給我找個你家的高凳子。”
陳嘉漁把凳子遞給他,看著他踩上凳子,開始換燈泡。
“小心點。”
“嗯。”
換好了燈泡,俞潮把換下的燈泡遞給站在下面的陳嘉漁:“你退后,我要下來了。”
陳嘉漁接了燈泡拿著看了看,沒動,她懷疑這燈泡根本就沒壞。
俞潮從凳子上跳下來,因為陳嘉漁沒退后擋了他落腳的地兒,他踩了她一腳。
陳嘉漁痛得倒吸一口涼氣,后退一步,小腿抵在沙發墊上,摔在沙發里。俞潮本來是要去伸手拉她胳膊的,結果被她這么順手一扯衣領也跟著她倒了下去。
俞潮用右手肘撐著沙發上的靠墊,要是摔在她身上了她肯定又要抓狂,還要罵他是流氓。
俞潮的臉近在咫尺,只要她再稍稍動一下臉,或者俞潮再往前一點,他們就該親上去了。
陳嘉漁聞到他衣領間散發出的青檸香。
“你倒是起來。”
俞潮垂眼:“你倒是先松手。”
陳嘉漁撇嘴,松開抓著他衣領的手。
俞潮起身前又說了一句:“你的襯衣紐扣松了。”
陳嘉漁抓起旁邊的抱枕就往他身上砸。
俞潮伸手輕松抓住,然后將抱枕好好放了回去。
“流氓。”
俞潮聳聳肩,你看,他就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