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明月樓道莊依舊沉默不語,熊侶猜到她在生氣,耐著性子解釋道:“酒后失態乃是人之常情,何況……你又是那樣美麗動人,為了這么一點兒錯誤,就毀掉一個人的一生,我知道你不會愿意這么做的。”
道莊聽他這么說,果然開始動搖,很快就懊惱起來:是啊,那人也未必就是她想象中的那種衣冠禽獸,若真是一時糊涂,自己方才那番嫉惡如仇的舉動,簡直毀了人家一生,幸好熊侶沉著冷靜,否則她真的鑄成大錯了呢!
“對不起,是我任性了!”
熊侶笑著擁她入懷:“乖,這才是我的小莊!”
道莊輕輕環抱住他,嗅著他身上好聞的味道,長嘆一聲。
“怎么了?”熊侶柔聲問。
道莊道:“阿侶,雖然知道你的做法是對的,但是總被你拿來當擋箭牌,我心里到底會不舒服啊。從前我可以告訴自己因為你不愛我,所以才會舍得利用我,可是現在,我知道你心里是愛我的,你真舍得讓我成為眾矢之的?”
話音未落,就被他吻住了唇。道莊怔了一下,隨即輕輕閉上了眼睛……
道莊被熊侶抱到床上,意識到他要做什么,心怦怦跳得厲害,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只覺得他的臉越湊越近,急忙閉上眼睛不敢再看他。
等了許久,意料中的吻遲遲未到,道莊偷偷睜開眼睛,在熊侶眼中看到了狡猾的笑意,惱羞成怒,急忙一把將他推開,背過身去不再理他。
熊侶輕輕抱住她,在她臉上親了親,柔聲道:“你一向大大咧咧,風風火火,我以為你不在乎這些瑣事,對不起,沒有顧及到你的感受。”
道莊知道他是在說朝堂上的事,幽幽地嘆了口氣:“我確實不在乎他們怎么說我,可是現在我想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事?”
“既然我要和你在一起,如果我一直被他們罵,那么你也一樣會不得安寧,我不希望你因為我背負壓力。”
“小莊,”熊侶動情地喚道,“你若是再說下去,我可就忍不住了。”
道莊突然轉過身,深情地望著他:“誰又讓你忍了?”
他寵溺地敲了敲她的頭道:“睡吧,你身體還沒完全恢復,我們……來日方長,不必急于一時。”
“說得跟誰急了一樣!”道莊的臉刷的一下就紅了,急忙閉上眼睛裝睡。
熊侶看著她可愛的模樣,長嘆一聲,輕聲喚道:“小莊……”
她繼續假寐,如果回應不就等于承認她在裝睡了嗎?她可不傻!
“今天的曲子,我很喜歡,你說我是你今生唯一的賭注,我想告訴你,從你決定賭的那一刻開始,你就贏了!我說不急,是因為你說過想要名正言順的嫁給我,做我唯一的妻子。”他繼續道。
道莊假意翻了個身,背對著他,唇角揚起了幸福的笑容。
次日一早,熊侶便在朝堂上公布了自己想要封道莊為后的喜訊,毫無意外,遭到了群臣一致的反對。
雖然道莊最大的反對者蒍賈已經在斗樾椒叛亂中與世長辭,但是朝中反對道莊的仍然大有人在。
“許姬雖然救過大王一命,到底是中原女子,封她為王后實在不妥!”
“臣以為王后之位非樊姬莫屬,當年大王為了迷惑斗越椒等人做出的種種荒唐行為,只有樊姬一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勸諫大王迷途知返!”
“臣也以為樊姬更適合做王后。”
“臣附議!”
……
“夠了!”熊侶粗聲喝道,他為了這一日籌劃了這么久,沒想到依舊改變不了眾人心中的偏見,可他能怪誰呢,如今的局面都是他自己一手促成的,他以手撫額,嘆息道:“此事暫且擱置,日后再議吧!”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尤其是在皇宮這種稍有風吹草動都能成為話題的地方,根本沒有秘密可言。
朝堂上的事很快傳到了道莊耳中,彼時,她正坐在秋千上讀書,聽到消息后大腦一片空白,一個字都讀不進去了。
二月的桃花開得很艷,紅的像火、粉的像夢、白的像雪,但再美的景色也只在人心情好的時候才能被欣賞,心情不好,便如同糞土。
“姑娘,樊姬夫人來了。”玉靜不知何時走了過來柔聲在她耳邊說。
“樊姬?她來做什么?”道莊道,這次回來,她一個人都沒有見,尤其是樊姬,她甚至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她。
但是樊姬這個時候來,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而且就感情一事,她也應該見見她,既然她來了,自己再躲下去便有些說不過去了。
見玉靜搖頭,道莊嘆了口氣,該面對的總要面對,鼓足勇氣去了正廳。
“樊姬,你怎么來了?”她牽強地扯出一抹笑容道。
“道莊,我們談談好嗎?”樊姬一臉嚴肅地說。
道莊輕輕點頭,玉靜為她們上好茶點便退了下去。
樊姬道:“朝堂的事,想必你聽說了,雖然我這么說可能會讓你誤會,但我還是要說,你真的忍心讓大王因為你失去群臣和百姓的信任和擁戴嗎?就只為了那個虛無縹緲的位置?”
道莊道:“樊姬,我做不到像你一樣偉大,在我的認知里,愛一個人必須要他完完整整只屬于我一個人,這和生長環境有關系,就好像你們這些從小生長在貴族的孩子,對環境、對形象的潔癖一樣,我從小生長的環境,也把我培養成了一個有精神潔癖的人。”
“精神潔癖?”
“在我的認知里,一個男人是只能娶一個女人的,當然了,我也知道大王不可能做到這一點,所以一開始對于他,我內心是很抗拒的,可是感情就是這樣,你越是抗拒,它就越是往你心里鉆。我知道你在大王心里的位置很重要,也決定過成全你們,可是不知怎么稀里糊涂的又回到了這里,現在我知道了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也很重要,便不想再放棄了。”
樊姬隨著他的話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微怒,最后全部化作一聲長長的嘆息:“你說的那些我無法理解,總之,我會拼盡全力阻止你的。”
道莊咬唇不語,她該怎么解釋她對于合法夫妻的認知?她知道無論怎么解釋,樊姬都不可能理解。
“可是你是知道的,我做的一切從未傷害過大王,也從未危害過楚國,為什么你們要對我心存偏見,為什么就這樣給我判了死刑!”
樊姬震驚了一會兒,然后同情地拉著她的手安慰道:“我知道你心里的苦,可是人言可畏啊,大王如果為了你一意孤行,群臣會怎么說他,百姓會怎么想他,你真的忍心讓他因為你背負罵名嗎?”
道莊掙脫她的手,拼命地搖頭道:“不是,樊姬,你別把我說得那么偉大,我不是你,我就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人,我想做我愛的人唯一的妻子,想和他一起攜手到老,想心安理得的陪在他身邊,不用覺得對不起誰。”
“可是你……”
道莊打斷她道:“不用再說了,無論如何我是一定要嫁給他,做他唯一的妻子的。”
樊姬看著她,突然很羨慕她的勇氣,如果她可以像她這樣拋開所有,只單純的去愛,或許她和大王就不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可是,她是樊姬,只能是樊姬,從嫁給他的那一天起,她便決定了要不顧一切的成全他,這是她的宿命啊!
“我祝福你,但我還是會阻止你繼續錯下去的。”她語氣平和的說,就像談論天氣一樣事不關己。
道莊看著她漸漸遠去的身影,忍不住蹲下身子,抱頭痛哭。如果可以,她也想像樊姬那樣大度,做一個讓臣民敬愛、讓情敵自慚形穢的女子,這樣他就不用如此為難了吧!
可是她做不到啊!她就是一個自私得很徹底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