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業平被熊侶安排在別苑,離明月樓不遠,但是自從道莊醒后,他一次都沒有踏足過。
熊侶來別院找過他一次,無非還是為了試探。
摘星樓上,呂業平和熊侶相對而坐,二人中間擺著一局未分出勝負的棋,從棋子的分布來看,黑子步步緊逼,卻未能占半分便宜;白子招招退讓,竟不落一點下風。
熊侶手執黑子,眼睛注視著棋局,端詳良久,終于長嘆一聲,將棋子放回盒中,端起手邊的茶水,漫不經心地說:“她昏迷時,閣下幾乎日日都去查看病情,為何現在卻不肯去了?”
呂業平也笑著將棋子扔回盒中,起身走到欄桿處,仰頭望著滿天星辰道:“因為那時候她需要我,所以我應該過去,如今她醒了,卻一次都沒主動來見過我,想必是不希望我去。”
“那你為何還不離開?”
呂業平指了指天上的月亮,笑得十分從容:“自然是想欣賞一下宮中的月圓月缺。”
熊侶審視著他,久久不語。
呂業平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都說在這摘星樓中賞月妙不可言,可我看了一個月,怎么看都覺得這里的月亮不如外面的明亮。”
熊侶內心嗤笑不已,明明就是輸了,還不肯承認,非要拿月亮說事!嫌棄地甩開他的手,倨傲地說:“別以為你救了她就可以和寡人勾肩搭背,再說了,你在這里,寡人有什么不放心的!”
呂業平無聲地搖頭嘆息道:“我一直覺得女人麻煩,想不到你一個大男人竟然比女人還要矯情,哎,人活久了還真是會見多識廣呢!”
熊侶惱怒地指著他道:“呂業平,你不要以為寡人不敢砍你的頭,不,寡人不僅要你身首異處,還要車裂你!”
“幼稚!”呂業平鄙夷地看著他道,輕輕將他往邊上推了推,伸著懶腰道:“不早了,我要去睡覺了,恕不遠送!”
熊侶默默地看著他遠去,才轉過身去看那輪明月,喃喃道:“不是你不夠明亮,只是站在這里看你,明明觸手可及,卻什么都抓不住。”良久,他無聲地笑了笑:“呂業平這個人,真是可惜了!”
次日一早,呂業平便拉著養由基來明月樓向道莊辭行。
養由基一路長吁短嘆:“你真舍得就這么走了?”
呂業平笑而不語,養由基繼續嘆道:“你父親從小就是在這里長大的,如今我那傻徒兒又住在這里,要說你們沒有緣分,養叔我可不相信!”
呂業平驚道:“你是說祖母在楚國的時候住在這里?我只知道他們一直在住在楚王宮,沒想到竟會是這里。也是,除了這里,楚王宮還有哪里值得祖母那樣的人駐足的?”
養由基嘆道:“原本你父親不讓我告訴你,他不愿你與楚國王室或是齊國王室再有牽連,但我看你和道莊那丫頭未必緣盡于此,她日后脫離苦海還要靠你!我跟你說,這宮里其實是有暗道的,是當年你父親思念你祖母時挖的。”說著便將暗道的位置告訴了呂業平,見他默然不語,心中暗想:我那傻徒弟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清醒過來,雖然楚王的才華和氣度也不錯,但是他到底是楚王,做丈夫還是小呂子好點兒!
說話間便已到了正殿,二人才進門口,便見道莊從里面款款而來,臉上掛著幸福的笑容。
“師父、業平,你們來了?”
養由基瞥了她一眼,冷哼道:“小沒良心的,救了你一命,連道聲謝謝都不肯,還要我們過來看你,你是不是覺得如今你的身份又尊貴起來了?”
道莊急忙抱著他的胳膊一陣亂搖,賠笑道:“又生氣了?不是不想去,只是……”
養由基嫌棄地甩開她,不曾想她又厚著臉皮抱住自己,幾次三番,便不再掙扎,冷哼道:“只是什么?”
道莊還未開口,便聽呂業平在一旁悠悠地說道:“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對我,對嗎?”
“業平,對不起。”
呂業平輕輕搖了搖頭道:“當日你我的約定是我到楚國來找你,你才跟我一起離開,這次是意外,并非是我要來找你的。”
“真的嗎?那你為何一個月都不肯離開?”
“我若說是為了賞月,你可相信?”
道莊立即點頭道:“你若說個別的理由我還未必肯相信,但若是為了賞月,想必你是做得出來這種事的。”突然她又長嘆了一聲道:“只是不知道你站在摘星樓上賞月,是你賞月,還是月賞你,你說廣寒宮里那位嫦娥仙子會不會因你動了凡心呢?”
呂業平笑著白了她一眼道:“我連感動你這個凡人的本領都沒有,如何敢驚動嫦娥仙子?”
“咳咳~”伴隨著兩聲做作的咳嗽,熊侶突然出現在眾人面前。其實呂業平前腳進門,他后腳就到了,存心想要聽聽他們說些什么,才一直沒露面。
哼,沒想到呂業平竟然真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當著他的面就說女人麻煩,對著道莊便深情款款地挑逗。
“聽說二位打算離開,寡人特意為你們準備了酒席作為酬謝,還望二位務必賞光。”熊侶看著他們溫文爾雅地笑道。
呂業平忍俊不禁,朝道莊挑了挑眉。
道莊心領神會,尷尬地笑道:“既然大王這么熱心,師父、業平,不如你們就留下吃頓飯,好嗎?”
呂業平道:“也好,想必楚王也為我們貼心地準備了歌舞,呂某正想欣賞欣賞。”
養由基卻突然將道莊拉到一旁,小聲道:“楚王那小子一肚子壞心眼兒,哪里比得過業平坦坦蕩蕩、風流倜儻,傻丫頭,你現在后悔可還來得急呀!”
道莊道:“他就是個戲精,總以為自己高高在上、比任何人都聰明高貴,但是心卻是好的。雖然不知道我們能走多遠,但是我還是想要試試,至于業平,他可是風一樣的男子,我這么普通的女子哪里抓得住?師父還是莫再開徒弟的玩笑了!”
養由基不耐煩地擺擺手:“罷了,只是記得到時候不許找我哭啊!”
熊侶一直不動聲色地聽著他們說話,奈何離得太遠,他們的聲音又小得如同蚊子聲,根本什么都聽不到。
他忍不住朝呂業平瞟了一眼,想看看他是否一樣存有偷聽的心思,卻見他眼觀鼻、鼻觀心,一副專注于美景的世外高人的模樣,心中很是不服氣!
呂業平知道熊侶在偷瞟自己,也能清楚的聽到道莊和養由基的談話,只是對于他們談話的內容,不知該作何反應?對于道莊,是欣賞,是感激,還是喜歡,甚至連他自己都說不清。
有時候不作任何反應便是最好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