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乾劍子晗
- 錯金刀
- 心影芥舟
- 3169字
- 2020-03-25 20:00:00
范溪余略微頓了一頓,又嘆了口氣道:“我想你還是好好想想怎么應付我的大師兄吧!他把西子樓的名譽看得比什么都重,你這趟進城,唉,實在是難測的很吶!”
虞度蓮灑脫的聳聳肩,神色平淡如常,并沒有因為晏寧的霸道行為,以及潛在威脅的蕭子晗而憂心忡忡。
范溪余心底暗暗夸贊。他明里暗里都已經給了虞度蓮提示,有晏寧的一道劍氣珠玉在前,而這個未曾露面的大師兄乾劍蕭子晗更是西子樓唯二能鎮住晏寧的人,武功必然只會是更加的出神入化。虞度蓮雖然吃了晏寧的一點小虧,但是絲毫不見怒色或是畏懼之意,反而堅執的要繼續前行,這種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魄力與無畏,放在一個有著豐富經驗閱歷的江湖人身上來說,實是很珍貴的品質了。
一進姑蘇城的南大門便是一條大街,街道兩旁最先映入眼簾的是幾個擺攤賣柴與野菜的小販,八九個擺成一排,看見虞度蓮兩人也都笑臉洋溢的吆喝著。往里走不得二十來步,便有茶樓點心、布匹絹衣、當鋪肉犢,在兩邊錯落開來,各種景象令人看得眼花繚亂,當真算是應有盡有了。街道上也是人來人往的密密麻麻,和城門外的冷清宛如兩個世界。
范溪余領著虞度蓮只管往前走,轉過幾條街的時候,突然聽的不遠前面喧喧囔囔的熱鬧了起來,原來有一個人在人群里擁來擠去的莽撞,惹得不少人高聲驚呼。范溪余定眼看時,是一個全身黑衣的人,半低著頭看不清臉,看著身形是個練家子,把人群左推右推,正向自己這邊趕來。
范溪余微微皺了皺眉頭,心想這人不講道理,仗著一身練過的筋骨,把平常過路百姓擠的站立不穩,也不見他是著急追趕什么,卻怎么這般霸道?姑蘇向來有師傅掌管的西子樓鎮守,江湖人多少都會賣幾分顏面,所以城內治安一直極好,幾時竟有人敢在這樣人來人往的街道上蠻橫無理了?還是說自己離開的這段時間城里發生了什么變故?范溪余心中忿忿不平且有些疑惑,便決定等來人跑到眼前時要攔下他好好的問問。
壯漢眨眼便奔到了范、虞兩人面前,也還是低著頭,好似看不見有人一般,一雙手往前伸著只要撥開人群。
范溪余心里覺得好笑,腳下生根,有意讓壯漢的手拍到自己身體,任他用力推撥,兀自筆直站著,決心要給壯漢吃個教訓。
壯漢撥不動了,卻依舊不肯抬頭,反而整個人往范溪余撞來,側身撲進了范溪余懷里,這一著連范溪余也愣了神。
沒等范溪余要推他,壯漢粗壯的身子又宛如魚兒一般滑溜,貼著范溪余就到了兩人身后,然后急忙就往遠處街角撞去,只要是擋著他的人,都被推翻在了地上。
虞度蓮看的真切,這壯漢從兩人身邊滑過的時候,迅速伸手探了探范溪余懷里,帶著一個鼓鼓的錢袋跑的。
這廝長的精壯,卻竟還是個扒手?!
范溪余也察覺出了不尋常,壯漢這份貼身滑過的功夫極其像是本門西子樓的武功底子,難不成他竟還是西子樓門人?那人錯身走后,范溪余感覺懷里一空,再摸時錢袋依然消失無蹤。范溪余心里又驚又怒,只是礙于人多被其所乘,急急對著虞度蓮說了一句:“這人我得給他追回來,你在這等我一會,我馬上就回!”,說完便一躍而起,直接跳在旁邊二樓一處臺沿上,借力往前追去。
街上人群實在密集,以范溪余的功夫,擠開眾人或是踩踏眾人頭頂去追都容易的很,但他不愿像壯漢一般欺壓百姓,就借著兩旁店鋪的空階去追,這么一頓一息的時間,也給壯漢拐過了兩個街角,鉆進一條空巷里。
范溪余翻身進去,剛落地便看見眼前立著一個人,跪著一個人。那跪著的便是剛才的壯漢,不再深深的低著頭,反而雙手捧著范溪余的錢袋恭恭敬敬的高舉著。而那立著的人竟是范溪余的大師兄,西子樓乾酉劍蕭子晗!
范溪余又吃了一驚,急忙恭敬抱拳,向蕭子晗做了一禮,嗡聲說道:“大師兄,你好!”
他已經認出來了,那壯漢就是蕭子晗的一名弟子!蕭子晗作為西子樓的大師兄,學業時間最久,武功最高,已經快三十歲了,卻還沒有成家,反而收下了五名徒弟,也是西子樓唯一一個收有弟子的名劍。
蕭子晗含著笑問候道:“溪余師弟好,師弟一路顛簸辛苦了!這趟回去家里人可都還好吧?許久不見,師兄想煞你了!”
范溪余嘴角泛起一絲苦笑,心想:“師兄你待我好是不假,那怎么又讓徒弟來偷我的錢袋子呢?!肯定也是和師姐一樣,對跟我一同來的虞度蓮有了想法吧!”
嘴上卻還是恭敬的回道:“都好呢!我也是很想師傅和師兄師姐啦,進了城就直往西子樓趕嘞。哎,說起來我還有個朋友正在街上等我呢,既然是師兄你的徒弟,那大家誤會一場,我就先走了哈,等會兒和師兄在西子樓敘舊!”
蕭子晗伸手挽住了范溪余,平淡的說道:“師弟你不必再回去了,師兄我已經叫你的幾個師侄們都去招待他了。溪余你機敏伶俐,想必也已經了然為兄用意,絕不是要傷他性命,只是他敢來西子樓還劍,也必然做好了一切準備。我只是想試試他的人品身手,希望師弟你不要阻擾?!?
蕭子晗雖然和氣親人,但是言語之間便有一種威儀氣度,讓人不由自主心甘情愿的服從。
范溪余心里暗暗嘆氣,提起自己的錢袋瞧了瞧,無奈說道:“既然師兄都說明了,師弟我自然也不會懷疑師兄你的用心,我就陪著師兄一起回西子樓吧?!?
蕭子晗滿意的笑了笑,指了指身旁跪著的徒弟說道:“白石他確實是依從我的命令故意偷你錢袋引你前來的,希望師弟還不要為此事介懷。”
白石便連忙扣頭說道:“雖是師傅所教,但白石確是冒犯了范師叔,希望師叔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白石這遭。”
范溪余沒好氣道:“起來吧,怪不得你,只能說我這當師叔的武藝不精,連自己的錢袋子都看不牢。好在還是白石你偷的,若是其他人,我范溪余的名聲可就算敗了呢。你這次能從我懷里拿走這錢袋,確實有趁了我在人群之中的不備,不過功底確實很不錯了,身法練的那般不容易,想來師兄平日教得好啊,有機會倒是要跟師兄討教幾招了?!?
蕭子晗含笑道:“師弟心中是怨我這個師兄了啊,不過說起來我近日也確有所得,在‘乾酉劍金’的感悟上有些進步,師尊正有意讓我兩再比試比試,互相博長補短呢?!?
范溪余神色一驚,訝道:“師兄你難不成已經明悟了五行‘劍金’之理?”
蕭子晗頷首笑道:“雖還沒有師尊那等的信手拈來,卻也算是登堂入室了?!?
范溪余面現欽佩之色,感慨道:“那師兄你的劍術恐怕已經是天下前五之列了!我是不敢和你過招了。再想和你爭個手低高下,恐怕就要等到我明白‘坎子劍水’用意的那天!”
蕭子晗沒有絲毫得意神情,依舊云淡風輕的笑道:“師弟你不用過謙,我不過只是比你早學了幾年的本事,真論及劍道天賦,在師尊面前,也只有你才是首肯。相信不消多久,溪余你必然還會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的,師兄我很愿意拭目以待,看你光大我西子樓一門呢!”
范溪余搖搖頭道:“師尊曾經說過,五行之劍,只有明白了劍理,才是真正超脫于俗劍。只論劍術精妙,天下誰又比得過四大劍家?!但武當劍偏偏又憑用劍自然,雖然沒有刁鉆劍技,更在四大劍家之上。而師尊的五行劍,講究由俗入道,由人入天地自然,所以才又在武當劍之上。劍意不僅要無拘無束,更要合天地八卦五行陰陽之理,最終達到劍起山河附的效果。師兄你領悟了‘劍金’之意,我無論如何都是比不上的?!?
蕭子晗突然問道:“溪余你可知道我是如何突然有所頓悟的嗎?”
范溪余一臉茫然的看著蕭子晗。
蕭子晗說道:“是你的那封信。是因為我得知合安師弟死在關中,而神捕正要來我西子樓還劍!”
范溪余臉色一僵。
蕭子晗肅穆說道:“溪余!我這話絕不是怪你,也不是對虞度蓮問罪,更不是要包庇陳師弟的意思!一個人犯了錯,就應當接受處罰,我西子樓門人也是一樣!陳師弟既然想要殺人滅門,那么死就死了,怪不了師兄弟們都不給他報仇。只是我想,他是堂堂五行劍之一,數十年如一日的練劍,劍術已經了得,劍心劍道卻竟如此不堪?!我作為大師兄,心中的悲痛實不是只言片語可以述清。所以我想,這一生學劍,如果悟不了‘劍金’之理,是不是最后會落的和陳師弟一般?這機緣巧合刺激之下,我突然明白,我心之所求,正是要如一柄刺透天地的長劍一般,能夠立于世間不朽,讓世人看到我西子樓五行劍的特質,給西子樓的后代門人,留下一個榜樣。而這,也便正是‘劍金’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