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玄山門以西二十里，有一個小山村。

村口立著一塊一人多高的長條石碑。

石碑正面，方方正正地刻著“石頭村”三個大字。

背面則是介紹這個村子的歷史，以及名人簡介。

從簡介可以得知，這里是五百年前天玄門一位石姓弟子的眷屬族人的扎根之處。

這名弟子資質不錯，通過入門測試后，用六年時間在入門弟子的選拔中脫穎而出，成為門內精英弟子。

然后又拜在一名長老門下修行，直到后來仙魔大戰，戰死于一場戰役。

然而之后幾百年，該姓族人再無一人能夠踏上修真之路。

……

石小川的家在石頭村的西北方。

屋子由兩間看上去有點兒破舊的茅草房和三間嶄新的石頭壘的房子組成。

石小川的父親石清是一個正值壯年的獵人。

去年深秋，他在去天玄山脈外圍打獵時不甚與同伴走散。

卻意外碰到兩只快要成精的狼妖在為爭奪地盤大打出手。

結果兩敗俱傷的狼妖被他漁翁得利，不怎么費工夫就被石清殺死了。

拖回了兩頭兩百多斤渾身是寶的狼妖不說，還摳出了兩顆還未完全成型的狼妖內丹。

狼妖肉身被他拉到旁邊的昌平鎮賣了不少銀兩。

賣完狼妖后，他就在城里買好石材，請好工匠，回來拆了幾間快要倒塌的茅草房，修了三間嶄新的石頭房。

兩顆狼妖內丹被他拿去天玄門，換了一顆仙丹和兩塊靈石。

負責收購的仙長看到兩顆狼妖內膽心痛不已。

只要再過兩三年，這兩顆內丹就能完全成型，那時候的價值，比現在可是翻了兩倍都不止。

石清卻一點兒也不心疼，得到手里的才是自己的。

真要等那倆狼妖成精了，自己還會有那么好費運氣去撿它倆的尸體嗎？

恐怕不但得不到內丹，自己的小命反而也要搭進去了。

那名仙長聽了石清的這一番言論，不由多看了他幾眼，暗自驚嘆。

修真之人如果人人都懂這個道理，那將會省去多少心魔煩惱啊！

可惜這父子倆的資質實在平庸，否則如果能修行的話，就憑這份心性，石清這樣的人也能有一翻不小的成就。

而這個他帶過來的少年，雖然內秀于心，但對天地靈氣的敏感度實在太低，渾身經脈穴竅堵塞又太嚴重。

別說天玄門這么嚴苛的入門測試，就算一個十八流的小門派，也是斷然不會收這樣的弟子的。

這些話雖然難聽，但他都毫不避諱地說給了這對父子聽。

修行之路，切忌好高騖遠，只求實事求是，腳踏實地。

早日斷了他們的念想也是為了他們好，也好讓他們為孩子的未來早日另作打算。

不知道是年紀大了耳朵幻聽還是怎么了，在跟這對父子說完這些后，一陣微風拂過，樹葉的“沙沙”聲好似參雜著一聲冷哼傳入仙長的耳朵。

他回頭看看，并沒發現有什么可疑的，就打發這對父子離開了。

石清領著兒子石小川有些沮喪地下了山。

不過，片刻之后，他揉了揉兒子的腦袋，中氣十足地說道：

“沒關系的兒子，成為修真者也沒啥好的，整天打打殺殺，我跟你娘還要為你提心吊膽。”

“你小子就乖乖去私塾讀書，給我讀出個黃金屋和顏如玉出來。”

石清“咳咳”幾聲清了清嗓子，下顎微抬，兩眼微閉，一只手負在身后，另一只手牽著石小川胖乎乎的小手，努力回想著私塾老先生的樣子，也學他露出一臉陶醉的神情，緩緩開口朗誦道：

“富貴自是福來投，利名還有利名憂。

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

石小川今年只有七歲，遺傳他爹虎背熊腰的體格，也長的虎頭虎腦的，七歲的小孩兒看著跟八九歲的少年似的。

修真之事，都是上天注定。

有的孩子從小體弱多病，就在藥罐子泡著里長大，骨瘦嶙峋的，一陣風刮來都要怕把他吹跑了。

可去參加修真門派的入門測試，被人當做寶一樣對待，讓人瞠目結舌。

有的孩子從小就氣質不凡，風度翩翩，尋常人看著就覺得這是一個修行的好苗子。

結果一去測試，資質中等甚至下等，不由得讓人扼腕嘆息。

自從聽了那位仙長的話，知道自己無緣修真，不能像他們一樣在天上飛來飛去，石小川的心情就很沮喪。

這會兒聽了爹爹的話，看到他努力地學著老夫子的樣子，石小川忍不住咧嘴“咯咯”地笑起來。

剛才失望傷心的情緒一下子就被拋到九霄云外了。

“爹爹，你學的一點兒也不像，老夫子的眼睛才沒有你那么小呢！”

石小川一邊用手指著爹爹的眼睛，一邊笑著說。

“臭小子，敢說你爹爹眼睛小，看我不把你的屁股揍開花！”

石清說完，就松開拉著石小川的手，作勢要去抓他。

石小川看這架勢，撒丫子就跑。

一邊跑一邊大呼小叫，惹得路邊叢林里的鳥雀倉惶飛起，“啾啾”亂叫。

林間的小路上灑下一串串天真的笑聲和一聲聲虛張聲勢的叱吼。

“哈哈！咯咯……爹爹你來呀，抓不到我呀！哈哈！”

“哇呀呀，小兔崽子你別跑，看我給你來個猛虎下山，餓虎撲食！嘿哈！”

……

隨著歡快的嬉鬧聲逐漸遠去，樹林又恢復了寧靜，只有偶爾的鳥叫從遠處傳來。

這些聲音伴著父子二人的歡笑聲，傳到一個身穿破洞道袍，頭上斜插著黝黑發簪的邋遢道人耳里。

此時的癲道人眼神呆滯，兩行清淚流過幾百年來被風吹日曬變得黝黑粗糙的面頰。

嘴里不停地在喃喃自語，仔細傾聽，好像是在不停地念叨：“父親…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