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朗這話問得奇怪而突兀，被怒火沖昏了頭腦的嫵無卻并沒有細想。

“大公子這是何意？”

嫵無冷笑起來。

“若不是……”

她本想說是謝朗故意讓她誤會，話還未說完，便被謝朗打斷了。

“阿嫵，別說了。”

謝朗緩緩道，那張薄唇一開一合，吐出的話讓嫵無心驚。

“設計王家公子，接近右相大人，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法子，竟成了他的女兒。又或者說，你本身便是他的女兒？蓄意接近太子殿下，設計逼得父親與宣王站隊，此后宣王謀反是否也有阿嫵的一份子？這樣也就罷了，如今你又為何還要以巫蠱之術陷害父親？”

“阿嫵，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嫵無被一連串的話震得說不出話來，心里隱隱地察覺到了有什么不對勁，卻又抓不住這一點。

謝朗這是什么意思？

“我……”

謝朗又打斷了嫵無的話。

“阿嫵，你不用再說了。這些難道不是你做的嗎？”

“你告訴我，這是不是你做的？”

謝朗步步緊逼，嫵無只覺得心煩意亂。

“你說呀！”

“是！我是做了，可這些難道不是……”

啪。

一聲清脆的巴掌聲打斷了嫵無接下來要說的話。

謝歡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了嫵無身后，聽見嫵無承認，怒極上前給了她一個巴掌。

“阿嫵……嫵無，你究竟有沒有心！”

“你告訴我，你的心究竟是什么顏色？”

嫵無看見謝歡愣了愣。

他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就站在她身后了……

“嫵無，你捫心自問，我們謝家可有曾虧待過你？”

“父親護著你，我和大哥為了逗你開心也處處相讓……而這些換來的是什么？”

“你就是這樣對待父親的？”

說著謝歡低低地笑了起來。

“什么叫最毒婦人心……嫵無，你不過是一介卑賤的養女，你怎么敢？”

嫵無張了張嘴，急急忙忙道：

“不是這樣的……謝歡……歡哥哥……是……”

是謝朗還沒說出口，便被謝歡打斷了。

“不是這樣的？那是怎么樣？你親口承認的事情如今又不認了？”

“你不配叫我歡哥哥?！?

“是我瞎了眼……是我瞎了眼……哈哈哈哈哈……”

“我以往那樣一心護著你，一心撲在你身上，一心想要你開心……我是真的想過要娶你……”

“而你呢？你又做了什么？”

“現在你滿意了？父親那樣疼你，對你絲毫不設防……”

“你害死了他……是你！你害死了他！”

嫵無什么話都說不出來，看著謝歡厭惡的眼神，腦子里仿佛有一根弦突然斷了，只是一遍遍地呢喃著“不是我”。

“你以前對我說，若是之后我不曾恨你，便與我成親。當時我還未曾多想……謝嫵無，呸，你不配冠上謝這個姓。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

“嫵無，我曾經有多喜歡你，現在便有多恨你?！?

謝歡怒極反笑，那雙曾經滿是熱愛和歡喜的眼睛里如今一片冰冷。

“如今，祝你得償所愿?！?

說完，謝歡頭也不回，大踏步離開了前廳。

嫵無伸手想去抓，卻什么也沒抓住。

嫵無只覺得心里一陣寒冷，一個踉蹌就要摔倒在地，卻被謝朗扶住了。

嫵無恍惚地抬頭，第一次看清了謝朗的眼睛。

隱藏在溫潤如玉的表面下，是深不見底的陰霾。

如今還有什么不明白的……謝朗是故意套她的話，讓謝歡誤會她。

只是，謝朗為什么要這樣做？

嫵無全身上下沒有力氣，她看著謝朗圈住她的有力的手臂，低低地笑了起來。

“為什么？”

謝朗也溫和地笑起來，眼中劃過一絲戾氣。

“阿嫵……你問我為什么？”

謝朗忽然捏住嫵無的下巴，強迫她抬起頭。

“你問我為什么？哈哈哈哈哈……”

“謝安那個老東西……他如今是發跡了，坐上了宰相之位，可他眼中何曾有我這個兒子？他眼里只有謝歡，只有謝歡！

“曾經我娘陪他從一個五品官做起，一路陪他到如今的宰相之位，他卻任由莫氏害死了我娘！我娘死的那天，他還在外面應酬，連我娘的最后一面都沒有見到。我娘都已經快死了，卻還笑著對我說讓我不要恨他……他畢竟是我爹……”

“我怎么可能不恨他？我娘尸骨未寒，他便匆匆把莫氏娶進了門，生下了謝歡。他眼里只有謝歡……他何曾看過我？”

“我拼命學詩文學騎射，博得京城第一公子之名他也看不到我，謝歡卻什么都不用做……不管做什么，父親都只看得到他……就算他是個紈绔公子，只要他有一點進步，父親都會笑著夸贊他?！?

“那我呢？憑什么？我也是他的兒子，憑什么我就應該被莫氏針對，被他冷落，在我小時候被莫氏獨自扔在西山過了一夜的時候，他在干什么？在我被莫氏責打關進柴房的時候，他在干什么？”

謝朗總是云淡風輕笑著的臉上出現了裂痕。

嫵無有些恍惚地看著謝朗，好像第一次認識這個人。

謝朗也會有這樣的時候嗎……謝朗心里也會委屈難過嗎……謝朗也不是無堅不摧無所不能的嗎……

明明應該恨他，恨他利用了自己，嫵無卻覺得他有些可憐。

“那你為何要借助我的手？”

謝朗忽然笑起來。

“阿嫵……你和他們都不一樣，只有你，只有你一直都在看著我，你曾經對我說過的話，我都記得清清楚楚。你和我是一樣的……”

“可為什么偏偏是謝歡……又是謝歡，奪走了一直看著我的阿嫵的目光……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你對我越來越疏離，卻能和謝歡打鬧談笑……我嫉妒，阿嫵，我嫉妒謝歡，為什么他這樣輕易就可以得到所有人的喜愛？他為什么要奪走我的一切？”

“所以我就想……要是阿嫵你殺了謝安……謝歡還會這樣喜歡你嗎？”

“事實證明謝歡對你的愛不過如此。他甚至不聽你的辯解便相信了這一切……哈哈哈哈哈……”

“阿嫵，承認吧，你和我是一樣的，只有你我最為相配。也只有我，能包容你的一切，哪怕你雙手沾滿鮮血?！?

“阿嫵，我愛你。”

謝朗溫柔地將嫵無攬進懷里。嫵無麻木地任由他抱住自己，直到感覺到臉上的濕潤，才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