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腐肉完全去除。
直到黑血變成紅血。
楚愛悠才拿開手術刀,快速在林謹腿上傷口周邊止血的穴位扎上幾針,接過李融安遞過來的穿著碧靈絲線的縫合針開始縫合。
她行云流水的動作,成功堵住了想要發怒的林枋。
哪個父親親眼看見寶貝女兒小腿肉都快削沒了,能不心疼?
他當然不例外,可他剛想出聲阻止時,看著眼前這個小丫頭手都不抖一下的樣子,硬生生忍住了,還制止住了想沖過去的兒子。
沒人敢動手來治謹兒,只有她敢。
等楚愛悠三人開始處理林謹脖子上傷口時,孫長澤和郭鴻出去了。
門外,兩個老頭看著滿天星辰,誰也沒說話,都在想著剛才那一幕,還是郭鴻站累了,一屁股坐在石階上,招手讓孫長澤也坐下來,才開口:
“其實這丫頭擅長的是外科。”
不等孫長澤問什么是外科,郭鴻就解釋道:
“外科就是用刀哪壞了挖掉哪,在縫起來讓它自己長好,她教我二個徒弟時,我聽了一耳朵。”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老了學不來那精細的活。
小徒弟可是能把“經脈”縫上,他哪看得見啊!
拿出一塊手巾墊著才坐下來的孫長澤,自然得到了一個大白眼,但他也不在意,小聲問道:
“……她到底是承繼哪個醫圣?”
小丫頭這一手一露,他哪敢當他師父,都想拜她為師了好嗎?
“不知,我翻遍千年古籍,那些有名的醫圣無一人符合。”
“你沒問?”
“問這作甚,每個人都有秘密,難道都要對人言?”
他白撿一個這么厲害的徒弟,是傻了才去追根究底……郭鴻習慣性的嗆了孫長澤一句,都想著對方黑臉呵斥他能不能好好說話時,卻聽到:
“……對,對,你說的有道理。”
他有好徒兒,你沒有,忍——來自于皮笑肉不笑的孫會長心聲。
而沒想到他態度這么好的郭鴻,嚇得屁股往外挪質問道:
“孫老兒,你打什么主意?”
想當年他就是被某人忽悠加入靈醫工會的,然后累死累活的替他教人二十年,才混上副會長的名頭得以脫身。
“我能打什么主意?”
這老兒怎么警惕性這么強,不如當年好忽悠了啊!孫長澤努力裝無辜,可惜沒用。
幾十年的老伙計,誰還不知道誰呢。
于是郭鴻毫不客氣的吐槽道:
“哼!你什么時候承認我說話有理了?”
他們辯醫理的時候,也不是沒有動手過,哼!
見自己還沒來得及說幾句軟話,帶幾句高帽就被識破了目的,孫長澤索性直說道:
“你看,一個教也是教,二個教也是教,我讓修元拜小丫頭為師……”
別人不會,孫家會。
別人會,孫家精。
這樣才能保家族屹立不倒。
何況醫術——本就是學無止境。
他年紀大了,還管著工會,精力不濟,學不了,但他有孫兒,就像郭鴻,他有兩個好徒弟。
哪知他話還沒說完,就見郭鴻滿臉一言難盡搖頭道:
“恐怕不能。”
這老兒不會見清晨沒揍自家孫兒,就覺得他們關系好吧?
“為什么?我親自去求……”
小丫頭看著和善又心軟的樣子,他舍得自己這張老臉,應該能成吧!
“不是求的事,你也多多少少關心一下自家子孫品性問題,不要只看他們學業。”
還是他的徒兒省心啊!
“我孫兒怎么了?他品性好得很,孝順長輩,愛護弟妹,刻苦努力……”
“你可打住吧,他在學校為了給一個小丫頭出頭,天天帶人找我小徒兒麻煩,罵她小傻子,這次連比還為了羞辱她和清晨這隊,私下聯合賭場……”
沒等郭鴻把凌云峰查出來的幾個孩子恩怨說完,就見孫長澤站起來對著房內踮起腳尖,看得兩眼放光的“好孫兒”怒喊道:
“孫修元!你給我出來!”
這一句中氣十足的喊聲,差點驚得楚愛悠劃破了林謹的頸動脈,下意識抬起頭就看見不知何時挪到她手術臺跟前的孫修元。
她之所以不清空房里人,一是想證明自己的實力。
二是如果有人對外科手術感興趣,有利于她后面開個班,給大師兄二師兄培養手術班底,也算為這個世界盡她一份力,沒有白來一趟。
三是……好吧,她一專注起來,壓根忘了房間內有人,且沒有被她“挖肉”的手法嚇到都還在這里。
倒是把她嚇一跳。
對上楚愛悠的大眼睛,孫修元刷一下紅了臉轉身去了門外,
他犯了什么錯,惹得祖父如此動怒?
一直站在楚愛悠身后不遠處的凌晨,瞥了一眼悄悄湊到自己跟前的崔予初,那眼神里攆人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他知道這些人不信任悠悠,所以她才沒有要求清場。
只是她不開口,這些人也好意思留下來窺探別人看家本領,雖然他們看了也學不會。
被他這一眼看的有些尷尬崔予初的笑了笑就拉著身邊的林謙出去了。
這時屋內只剩離手術臺不遠處的林枋和林樾互相看了一眼也出去了。
脖子出的傷比腿上難清很多,他們萬一不小心發出聲音驚到楚悠悠……
門咯吱一聲被關了起來,楚愛悠看了一眼在一旁炮制止血生肌靈貼的林倉言,發現他后背都濕了,嘆了一口氣,繼續低頭專注手上的動作。
從進這門,在林家人眼前帶上口罩開始,林倉言就處在精神高度防備狀態,這不是他能控制的,特別是近距離看著原來小小的人兒,卻帶著笑容拿刀劃他手腕的林謹,更是忍的很辛苦。
有很多瞬間,他想搶過楚愛悠手里的刀,一刀一刀還回去。
這時,他才知道他自以為的忍耐和冷靜在傷害自己的人面前,不堪一擊。
給楚愛悠打下手的李融安也滿身是汗,他恨不得自己多長幾只眼睛,多幾只手和腦子來記住小師妹的動作,可不能,只能有些慌亂的跟上。
“二師兄,別走神,小心毒氣感染。”
“好……”
這臨時改成手術室的房間,最清閑的要說凌晨和楚慧慧了,他們又不關心手術臺上的人死活,現在那些讓他們防備的人走了,就分神注意室外發生了什么。
聽剛才那老頭的喊聲,孫修元怕是兇多吉少呢。
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