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進看著面前的王付風，再次哀嘆一口氣。王奇按平凡人的眼光也算是悲慘一生，一生的末尾如此，也不知道他到底喜不喜歡農民的生活。

街道上面的人都傳遍了，馬匪屠村的情況從那天開始就想到收不住大江水，到處都在討論這件事，謠言也在這一片瘋狂滋生。對于這件事情，帶給陳宇翔的麻煩也是從未斷絕。

他已經將情況完完整整的上報，沒有絲毫加工，他知道說不準就會派人來調查，說謊保不準還會有一個欺君之罪。這幾天他在家里看著外面的人流，也在考慮一個問題，這樣下去卑躬屈膝的他到底要干什么？明明是一件好事，卻要被人用眼睛逼迫的像是要發瘋。

雖然他知道一個村子被屠殺，的的確確是他不可推卸的責任，可是一個馬匪在這里，這樣的事情一定會發生，他鏟除馬匪是一勞永逸的事，可是眼前的居民卻咬著這件事不松口。張彪這一步棋真的讓他焦頭爛額。

郁悶就要出去散步，可是出去就會更加郁悶。陳宇翔最后選擇去燕進家看看，在那里有燕進陪他，那里是可以松一口氣的地方。再這樣下去他可能就要憋壞了。

“白迪，郎中說最近幾天會醒來。我們去看看那個少年。”衙門里面的新起之秀也就是最有可能成為捕頭的白迪，他這幾天可是替燕解決了全部的事。白迪從衙門里走出來。“是的，大人。”

陳宇翔和白迪走到燕進家門，推門而入，里面的燕進正在燒菜。他和錢老板一樣到了四十幾歲還沒有結婚，對婚姻看的非常淡薄，好像一生不娶也沒什么。他的手藝也不差，一副中藥就在一旁的柴火上燉著。中藥味布滿了整個廚房，混著菜香飄蕩。剛剛進來的陳宇翔和白迪也可以輕易的聞到。

“燕進，燕進，小孩今天醒來沒有，要不要再請郎中來看看。”

燕進沒有迎出來，依舊和以前一個模樣，在這樣事情上大大咧咧。“大人，王付風今天醒來了。又睡過去了。看樣子沒太大的事情。”

陳宇翔聽說王付風醒來了，心里突的有一種不妙的感覺。這個小孩醒來會不會仇視自己，聽說他可是活生生恨馬匪給恨成這個樣子。

一個人的意志要是起來了，誰都無法阻擋他，除非死去。在陳宇翔看來王付風肯定是可怕的。陳宇翔咽下一口唾沫，強行笑了笑，面部肌肉活動了一下。和白迪一起進到燕進臥室，里面的王付風閉著眼睛，不過呼吸均勻，看樣子問題的確不大。

“白迪，你說他醒來后會怨恨我嗎！”陳宇翔問道。

白迪道“這個問題我不知道。”

燕進端著藥進來。看陳宇翔，將滾燙的藥放到另一邊，連忙就說道“大人，我想著是不是把這個孩子調到城里來，就在我家住下怎么樣。”

陳宇翔看了一會王付風。“這個問題不大。我幫你解決。他在這里住下也是一件好事。”

一連串的腳步聲從外面傳來，陳宇翔立刻轉過身去，一個捕快從外面跑進來。“大人，對您的事情的判決已經下來了。”

陳宇翔舔了舔嘴唇，“說吧！”

“嚴重警告，功過相抵。”

陳宇翔哀嘆一口氣，活動活動手指。簡單律動敲擊在床沿的木頭上。燕進、白迪和來的捕快都沒有說話。

陳宇翔不甘心，他明明鏟除了張彪一伙馬匪，還和西川縣的馬匪打了一個照面，現在說兩清就兩清可是讓他怎么過。在他眼里畢竟升官才是這一次較量的核心。搖搖頭，沒什么好說的，這下要他怎么辦。可能他這一輩子就會在這里過下去。

“哈哈哈。好，官還在，我們來日方長。”陳宇翔居然笑了出來，不過表情略顯尷尬。“畢竟，被屠村了嘛！人命才是大事。”

燕進端起藥吹冷了，一口一口給王付風喂下去。王付風疲憊的睜開眼睛。這一次看的清楚多了。“燕叔叔，剛剛我做了一個噩夢，夢見我的父母都死了。我這是在哪？”

陳宇翔像是受了一個霹靂，一股悲傷的情緒翻涌著襲上了他的眼睛。他好像突然過了一輩子，為官不保護好自己的百姓，那自己就是一個罪人。一拳狠狠錘在一旁的墻壁上，眉毛緊緊糾葛在一起。他有一股對自己的火在心里燒，快要燒死自己的靈魂。

“你感覺怎么樣，你病了，不要想多，好好養好病，養好了我帶你去看你父母。”燕進安慰著。“來喝一口。好好養病，好好養病，先不要說話。”

王付風露出一個慘慘的笑容，不得不承認這個笑容的確不好看。比陳宇翔的假笑還要來的牽強。

這樣的日子過了一個月，王付風慢慢的恢復起來，也意識到馬匪不是一個夢，從他明白的那天起，他就再也沒有說一句話。每天就像一個傻子一樣，睡在床上，看著燕進進進出出。

有時候傻笑幾下。

就在王付風能夠下床走路的那一天，他抓著燕進的衣服緊緊不肯松開。“燕叔叔，我想要學刀法，你能不能教我，我學東西很快的。不會給你丟臉的。”這是他這些日子以來，神志恢復正常后第一句話。

燕進沒有理由，眉毛大皺在一起。一巴掌打在王付風臉上，“你還記得你的父親母親嗎？你怎么可以這么窩囊，你要讀書明白嗎？學武有什么用。”燕進抓起王付風的衣領，將他領到客廳，指著那兩個箱子道“看到沒有這兩個箱子，是你還不清醒的時候說的第一句話。你要好好的活下去，繼承你父母的意志。你是他們生活的延續。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要選擇一條康莊大道，你要是能考取功名，你的權利才可能大到報仇的地步。好好活下去。”

燕進看著王付風的眼睛，王付風咽下一口唾沫，沒有說話。腦海里全部都是父母的畫面，以及王奇的一句話“你要知道我并不希望你去當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