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二眼中，洛九劍與秦白墮，約莫是這世上最難以捉摸的男女。

明明答應他外公前去辦事，這剛出門，便暴露本性。

風花雪月館與賢孝居本就挨得極近，四人出了賢孝居，路經一分叉口，那淡淡脂粉香便飄至此處。

洛九劍便沖秦白墮使了個眼色，全部色相便暴露無遺：“這位秦公子，在下實乃惡棍一枚，自娶親后便再未調戲過良家少女，如今秦樓楚館之風月迷煞我也，你可愿準許我前去解清世俗之欲？”

還沒等秦白墮應答，小二便十足地不高興了：“不行，不可！洛老板，我外公之事還沒辦妥，你們的物件也沒找回，你怎么如此容易誘惑。”

小二也是可憐，只說了句真心實意的話，便被秦白墮捂住其口，輕吻了臉頰。

“噓，別講話。”小二再次被秦白墮吻得滿臉騷紅，講不出半句話，她轉頭打量了一番洛九劍，那些不太中聽的話便脫口而出，“洛大老板，你若想去便去，我何時計較過你這些，你也不必跟我這種不相干的人講，反正，也就只有風花雪月的姑娘才看得上你，別惹一身花柳病就行了。”

“如果……我早已派人將你仰慕已久的美男仇十洲捉去風花雪月館等著，你又當如何抉擇？”洛九劍似乎早有預謀一般，竟然已經備著仇十洲這個有名的美男子。

她面色毫無波瀾，似乎不為所動。不過，半晌，她不知是用了什么無影功，竟以肉眼不見之速，將洛九劍藏于袖間的稠香固型散掏出，對準小二與盲眼問江漫天揮灑。

那瓶掏空了肚子，也被她一個拋灑，丟去不知何處。

她嬉笑，給了洛九劍毫無預料的一抱：“相公，你太好了，仇十洲你也能弄來，我真是難抑心中歡喜。他們動不了了，你快帶我去見他吧。”

此時此刻，在洛九劍眼中，約莫秦白墮是這世上最難以捉摸的妻子。

“相…相公？”他的口水難以吞咽，雙目震驚，忽然竟涕流滿面，“成親六年來，你第一次喊我相公，竟然，竟然是為了一個仰慕的美男。現下心中滋味實在難以言說。”

她驚了，洛九劍如此在意她至淚流滿面？過去怎么不曾察覺，這段可有可無的婚姻，她還沒入戲，他就難以自拔了么？

終究，他們還是沒去風花雪月館。

用洛九劍的話，便是萬千佳麗四鄉八方各有滋味，如何急于一時之欲。而秦白墮，則是她御酒教秘用黑鴉傳信前來，只道靛湖馬派似乎得了她御酒教丟失秘酒，正邀大漠馬幫做了場他馬家內部的秘酒宴，似是心有所謀。

泛黃的天，枯舊的水，持蒼的物。直叫人心力疲乏。這約莫，便是問江那顆有別于俗人的心了。

世人對自我有著無比可怕的執著，總與自己過不去，那這人就會活成洛九劍與秦白墮的樣子。看似灑脫無邊，實則最是難以放下，于是乎，所謂灑脫，就成了他人所見的難以接受的模樣。

的確，他們擁有戀人之情，卻無愛人之心。

問江嗅到了這種奇怪的味道，這個味道蔓延至小二的身上，難以擺脫，他也有預感，不久的將來，也許還會有別人會與他們三人粘連一起。

彎柳明花，麗景清鳥之下，他們摸著一條條秘用黑鴉傳來的消息，一步步攀去靛湖馬派隱藏于市的勢力。

這間馬幫建在陽城郊外攏水山的秘密賭坊，修在巨大的地洞中，各路匪徒夾雜，賭著傳聞中妲己與紂王創造的殘忍賭局。當秦白墮決定只身前去一探究竟時，就已經將同行之人忘之腦后，不記得自己是個有同伴的人。

想混入一間勢力雜亂無章的賭坊，對秦白墮一介御酒教掌教來說并無太大的難處。

她挺著塞起的大肚，倒真像個被歹人捉來賭坊的可憐孕婦。

他們在她前面連殺三名孕者，剖腹取肉，以腹中肉性別，重量，身長，做出各種前所未見之驚世賭局，仿佛傳聞中的殘暴紂王再現人間，令人發指。

她秦白墮本是個逍遙曠野的閑人，若非教主姑姑逼迫，她不會掌管御酒教，如此說，她也本不是個滿腔正義良善之人，可，眼前這一幕幕驚魂，著實激起她心中千層氣憤千層怒浪。

什么慧智與理智，都是他娘的放屁。

她解開臃腫的衣裳褪去孕者假身，使了她的無影功，那手持兇刀的劊子手還沒來得及看清，他那即將砍向第四名孕者的刀便頃刻被她奪去。

“你們這些毫無人性的禽獸！今日，老子即便是拼死在此，也要你們血債血償！”秦白墮舉起那把沾染無辜慘血的刀，瞧準了那滿手鮮血之人的肚，眼也未眨，那惡人的黑心腸臟便流露一地。

以之彼道還施彼身，這是教主姑姑教她最多的話。對付惡貫滿盈之人，再好不過。

這個賭場見慣了滿地生殺，她如此，竟也無人所動。唯獨判賭之人笑道：“腹中無子，通殺。”

這一句荒涼之言，徹底是讓秦白墮大開眼界，想不到，惡中自有惡中手。

她伸出左手，粘了粘刀上黏糊糊的紅，輕屑而笑：“那第五個，你們押了嗎？若是還沒押，也就，沒有機會押了。”

那把刀在她手上如魚得水，她把玩刀柄，朝著那判賭之人猝不及防地扔去，刀在空中轉了一大圈，直直割掉了那人及其身側五六人的腦袋。

此番下來，這間冷血賭場才是真正大亂。

她像是成了魔窟的魔，所到之處死無全尸，這間魚龍混雜的賭坊有四散奔逃的弱惡，那也有直面秦白墮殺人刀的強豪。她沒有三頭六臂，孤軍奮戰也能突出重圍，那是戲文里的趙子龍，她只是個孤勇者而已。

于是，旁人意料之中，她力不能敵，受伏。

不過，旁人意料之外她的意料之中，她一開始就知道，這些人不會殺她，反而還會將她送到靛湖馬派總舵去。

混亂的人群中緩緩擠出一個人，他五大三粗的身材卻穿的是娃娃的紅肚兜，他的光頭與他的衣裳形成鮮明對比。

這人靠近血泊中的秦白墮，滿眼兇光：“小雜碎，敢到我靛湖馬派的地盤來撒野！活得不耐煩了！”

“我有馬川想要的，真正的御酒教秘酒，即使我撒野，你也不能殺我。要我的命，還輪不到你。”在不省人事之前，她用最大的力氣吐出了這口救命符。

人流微弱間，她也沒看到最后抱著她，扶著她，為她傷心欲絕的人，她不知道，她在洛九劍心中究竟有多少他人無法替代的位置。

“若想立功，便帶我等前去靛湖馬派。”洛九劍惡狠狠地看向那紅肚兜光頭兒，“她要是死了，馬川便得不到秘酒，你在靛湖馬派，也永無翻身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