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木布泰將一本折子遞給了玄燁，“皇帝你看看這鰲拜寫的折子，這說的是什么話。”

玄燁打開，只見折子上寫著：“若將噶布喇之女立為皇后，必動刀槍。滿洲下人之女，豈有立皇后之理？”

“把索尼的寶貝孫女，大清未來的皇后說成是滿洲下人的女兒，這鰲拜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太猖狂了。”布木布泰皺起了眉頭。

“鰲拜的叔叔是當年的五大臣之一，自然覺得自己出身高比后來來的索尼一頭。”玄燁卻不以為意，無論鰲拜怎么掙扎這都只是個開始。更何況所謂出身高低這種東西是比出來的，是高還是低都是看和誰比，而無論是誰和愛新覺羅家比都是低。

“還有蘇克薩哈，他竟然也來湊這個熱鬧了。”布木布泰再給了一本折子給玄燁。“還說些八字算命的不登大雅之堂的話。”

布木布泰看著玄燁看折子，停了一下再說：“但他們兩個都沒有反對兒女的賜婚。”

玄燁看了蘇克薩哈的折子之后忍不住笑了出來，蘇克薩哈竟然拿生辰八字不合適來說事，真是劍走偏鋒。不過他竟然拿到了索尼孫女和自己的生辰八字，果然即使是看起來勢力最薄弱的輔政大臣也不能小看。難不成他和鰲拜要放下成見聯手了嗎？

“皇祖母，這不是正好嗎。索尼之前一直避著鰲拜，不肯為我們所用。現在他的孫女被人說是下人的女兒，那也就是鰲拜指著他的臉罵他下人奴才，索尼就不能不直接和鰲拜正面碰撞了。”玄燁放下折子。

“但聽說鰲拜還認了遏必隆的女兒做義女，蘇克薩哈鰲拜遏必隆三個人聯合起來的話，索尼一個人也斗不過。”布木布泰的眉頭并沒有舒展。

“遏必隆這個老滑頭，可不是認一個義女就能籠絡過去的。另外孫兒不認為鰲拜和蘇克薩哈能夠真正合作。”玄燁微笑地說著。

“怎么說。”

“鰲拜和蘇克薩哈的矛盾不只是性格不和或是鰲拜過于傲慢的問題，而是多爾袞的時候就埋下的兩黃旗和兩白旗之間的矛盾。這個大問題不解決，這兩個人永遠走不到一塊去。”

布木布泰坐直了身子，看著這個孫子，她知道自己這是選對人教好人了，玄燁在一步步成為合格的帝王。

第二天布木布泰傳下了旨意，皇后之事已定，不必再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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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秀最終選看的結果一出來，那一天班布爾善就第一時間去了鰲拜府。他給了當時情緒仍然非常激動的鰲拜一個建議：認遏必隆的女兒做義女。

遏必隆女兒的出身本來就比索尼孫女的出身高，現在還是鰲拜的義女，如果要按照出身來選皇后的話應該是遏必隆的女兒做皇后。即使改變不了結果，皇后還是索尼的孫女，但這樣遏必隆女兒背后就有遏必隆和鰲拜兩個輔政大臣了。后宮里有其他女人有能分庭抗禮的勢力，索尼孫女這個皇后之位也坐的不會安穩，日子也不會好過。

“小女的賜婚，班大人怎么看，有轉圜的余地嗎。”當時剛剛和女兒道琴說完話的鰲拜雖然情緒非常低落，即使并不想在外人面前表現出來，也仍然露出了一些。

“鰲中堂不用太擔心，我聽說過蘇克薩哈的小兒子，說是天資聰明勤奮好學說不定能成滿洲第一個狀元郎。”

“狀元郎又有何用，能騎馬殺敵嗎，還是那個小人的兒子。”鰲拜嘆了一口氣。

“太皇太后這兩招都是上上招。一是拉攏了索尼和遏必隆，二是打壓了鰲中堂和蘇克薩哈。并且這門賜婚在外人看來那是門當戶對郎才女貌的好姻緣，鰲中堂你和蘇克薩哈都沒有反對賜婚的正當理由。”

“我不會讓索尼好過，讓他這么容易就做國丈的。”鰲拜咬了咬牙。

“鰲中堂如果認遏必隆的女兒做義女，然后又和蘇克薩哈成了兒女親家，這輔政大臣三家聯手難道還怕索尼老兒嗎？”班布爾善覺得太皇太后要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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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終于也傳到錦云的耳朵里了，雖然她額娘嚴令不許讓她知道。因為是文雨偷偷告訴她的，以為了她好為名。

文雨滿臉氣憤地告訴錦云鰲拜竟敢如此，但錦云卻從文雨氣憤的表面看到了帶著些許惡意和喜悅的內心。這是過去的錦云絕對看不到的東西。經過選秀后，她無奈地發現自己長大了很多，或者說老了很多。她甚至能加入文雨一起氣憤一起罵鰲拜，如同在說別人的事情一樣。

無論是誰的女兒，她都是未來皇后了，更何況往大里說，所有人都是皇上的下人和奴才。錦云已經接受了自己的命運。

文雨確實是高興的，她明明知道自己需要錦云的皇后地位的幫助，卻又忍不住在錦云被貶低損害的時候感到高興。只是她還不知道，她的嫉妒與惡意已經在錦云面前一覽無余。

索尼很生氣，滿洲下人之女？？？他這幾年保全自身不與鰲拜爭一時之長短，反而讓鰲拜這小子覺得他好欺負了。他索尼這幾十年宦海沉浮，輔佐了四代君王，竟然被鰲拜小看了。反正是要做太皇太后手上那把刀了，就做的更干脆一點吧，索尼做好了徹底和鰲拜撕破臉對抗的準備。

他的兒子索額圖卻非常高興，阿瑪終于不玩中庸那一套了，他終于不用違抗阿瑪私下做手腳了。不趁皇上現在尚且弱小需要臣子的勢力幫助的時候出手，以后皇上成長手握權柄后怎么能有巨大的收獲。要做皇上的自家人，就要是趁著現在混亂的時候。可索額圖沒有想過當幼獅長大之后，還愿不愿意有這樣的自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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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聽到阿瑪說鰲拜要收自己做義女的時候，碧君先是被嚇了一跳，然后馬上欣喜若狂。遏必隆看著女兒滿臉喜色，心里重重的嘆了一口氣，看來是躲不過了。雖然遏必隆過去凡事附和鰲拜，但不代表現在他要把全部的寶都壓在鰲拜那邊。風平浪靜的時候讓鰲拜在前面沖鋒陷陣，和現在這種馬上就要你死我活的情況下和鰲拜一伙對抗皇上太皇太后，那可是兩回事。還是做兩方爭奪的中立勢力最好。

遏必隆只希望女兒碧君頭腦千萬別發熱，結果做了鰲拜在宮里那顆棋子。可這話遏必隆卻不知道要怎么對碧君說。

“碧君啊，這鰲拜的義女可不是好做的。”遏必隆語重心長的開了個頭。

“女兒知道，一定不會讓阿瑪失望的。”碧君馬上說。

遏必隆噎住了，這要怎么往下說啊。他看著眼前已經是個大姑娘的女兒，心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這認義女的事情已經是沒辦法改變的了，但等你進宮，一定要忘記你是鰲拜義女這一點。萬事別爭先，一定要記住后宮有皇后有太皇太后。”遏必隆還是說了。

碧君沉默了一下，垂下眼睛低下頭，掩住眼睛里的光芒。

“女兒知道了，女兒一定按照阿瑪說的做。”

很快，在鰲拜府上舉行了正式的認義女的儀式。一盞茶喝下，碧君成了鰲拜的義女，她的身后有了兩個輔政大臣的勢力。終究還是有一個鰲拜的女兒進宮了。

儀式之后，道琴來和碧君說話。這是道琴第一次看到碧君對她這么熱情，她有點意外但挺高興的，多了一個妹妹。除了親姐妹之外，道琴并沒有什么女性朋友。

“姐姐大婚的日子定下來了嗎？“碧君主動問起道琴賜婚的事情。

“還沒有呢，我阿瑪說要認真挑一個最好的日子。”道琴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

碧君看到這個笑容，心里卻不太高興了，只是她今天絕對不能表現出來。“希望到時候能吃到姐姐的喜酒。”碧君也笑著說。

“我也希望，不然等你進了宮就沒有見面的機會了。”

碧君的心里有點不舒服，她是更愿意看到道琴嫉妒不滿皇上選中自己而不是她的。但道琴看起來卻毫無芥蒂，甚至好像一點都不想進宮一樣，碧君有點茫然了。

“那這段時間，妹妹就多來陪陪姐姐，姐姐別嫌棄妹妹就好了。”碧君重拾笑容。

“那當然。”道琴有點惋惜沒能早一點和碧君成為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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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就過年了。

索爾和的這個年過的那叫一個順心，他丟了官職之后對他不冷不熱的人現在全都圍上來了。春風得意馬蹄疾，索爾和暈乎乎的這幾天吃的席面多的他都記不得昨天在誰家吃的了。

燕安卻沒能分享這份飄飄然，因為她被明珠敲打了，在對嬤嬤出言不遜之后。她笑盈盈地請完安，卻發現明珠一臉嚴肅。

“侄女，叔叔這是真心為了你好才說的，不怕你惱我。”

“侄女怎么可能惱叔叔呢，沒有叔叔哪有我的今天。”燕安一臉惶恐。

燕安還沒有蠢笨到覺得她現在就能丟掉明珠，當然等她進了宮就不一定是誰求誰了。

“我在宮里也有幾年了，見過的娘娘也多了。太皇太后那樣的就別說了，去了的孝章皇后也是有福的。可那些沒福的可就多的不可勝數了，不得寵的宮女子小答應小貴人們，日子恐怕還沒有得寵妃子身邊的大宮女過得好。就算是普通宮女，也有出宮的盼頭。”

明珠停下來喝了口茶，看了眼燕安的表情。“侄女你進宮是福氣，但這份福氣也就到此為止。真的進了宮，那就是真正的如履薄冰，容不下絲毫的錯處。一旦錯了，那就是葬送了一輩子沒有重來的機會，還有可能累及全家。”

燕安臉上的惶恐變成了真的，她開始害怕。她發現她從來只想過馬上得寵馬上生下阿哥的未來，卻完全沒有想過冷宮一輩子的未來。燕安馬上對明珠行了大禮，她知道她更加需要緊緊地抓住他這個膀臂了。

明珠扶起燕安，“侄女馬上就是主子了，叔叔可受不起這個禮啊。”

“叔叔可別這樣說，侄女永遠是侄女。”

力量的對比永遠在變化，是合作還是一方占主導權更是瞬息萬變，但起碼目前形勢還握在明珠的手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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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索爾和這個年是順心的話，那馬如川這個年就是如同飄在云端了，把李家家主都帶偏了。馬如川還收了不少孝敬，誰上門都敢接，新認識了一大群狐朋狗友。雖說這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達官貴人，但下頭的人也難找到門路攀上他們，達官貴人也不是所有人的投靠都會接。現在來了個葷素不忌的，女兒又是皇上的第一批嬪妃，眼皮淺的人當然都圍上去了。

這一天馬如川又出去鬼混了，卻剛好去了老鴇金花的地方。金花看著都是生面孔本來不感興趣，卻聽著那些人叫他國丈，馬上親自招待。她使勁渾身解數，只迷得馬如川好幾日都沒有回去。

舜華幾天都沒有見到阿瑪，心里有點不安。雖然這在杭州的時候是家常便飯，但自從來到京城還是第一次。珊兒最近也少來找她說話了，每次舜華去珊兒都有事忙只敷衍她幾句。但今天舜華實在不想自己一個人，還是去找了珊兒。

“妹妹今天在做什么呢。”舜華帶著前幾天馬如川拿來的桃脯蘋果脯等甜食。

“姐姐怎么來了。”珊兒今天也并不熱情。

但除了這里舜華無處可去，仍然笑著說：“來找妹妹說些閑話，還帶來些吃的玩意。”

珊兒并沒有繼續擺臉子，還是讓舜華坐下了，兩個人聊了會兒衣服首飾上的閑話。舜華仍然想著阿瑪的事情，時不時走走神。

“姐姐是在想著你阿瑪的事情吧。”珊兒發現后開口了。

“妹妹你這是什么意思。”舜華嚇了一跳，她沒有想到珊兒會知道馬如川的事情。

“妹妹這是真心話，也希望姐姐能夠對我真心。”珊兒低頭流下了眼淚。

“妹妹你這是怎么了。”舜華嚇了一跳，趕緊拿出手帕給珊兒擦眼淚。

珊兒抬頭，眼睛紅紅，“我阿瑪也幾天沒有回來了，這是過去從來沒有過的事情，難道不是自從和姐姐的阿瑪一起鬼混開始才這樣的嗎？”

舜華大驚，她沒有想到馬如川竟然把李家家主也帶壞了。看著眼前可憐的珊兒，舜華充滿了罪惡感和羞恥感。為什么她有這樣的阿瑪呢？她從小就受夠了馬如川這些不三不四行為的害，現在竟然也讓珊兒受到這樣的害了。珊兒哭的更大聲了，舜華趕緊抱住了珊兒，“對不起，是姐姐對不起你。”她沒有看到珊兒嘴角瞬間即逝的一絲笑意，阿瑪出去玩不玩珊兒根本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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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新年是鄭文信離開家后的第一個新年，無處可去的他住在小刀劉家里養傷。

那些沒家的小孩子凈身之后都是在小刀劉這里養傷，劉家也專門建了這樣的小房子，管飯管藥。和他同時間凈身的小孩子里，有一個沒有熬過去，在過年前幾天死了，家里人連尸體都沒有來要。小刀劉這是祖傳的活計，知道這些小太監們都是他的搖錢樹聚寶盆，吃喝用度都不會太苛刻。別看現在一個個像老鼠，以后誰知道以后能不能沖天。但這一點點小討好動不了鄭文信的心。

吳富再來劉家那一天，鄭文信剛剛能夠下地走路。他遠遠地看著那群穿著一樣衣服的小太監們，看著他幾個月后的未來。

康熙四年初，鄭文信進宮。他們的命運，他們未來主子的命運，從此都會緊緊纏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