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下午不只是蘭園事多，柳府的各個院子都不安靜。

柳柳老太太想要掙扎，柳江一把把懷中的妻子抱到了床上，然后去了后房打水給自己的妻子清理，這些動作都做了三十來年了，依然不覺得疲倦。

“你今日干嘛啊。”柳老太太嗔了一眼柳江，都做人祖父了，還是這般不知道收斂。

“誰叫你今天不理我？”柳江清理完畢后，上了床，摟著妻子說道。

柳老太太窩在柳江的懷里：“這不是太久沒看到朗兒了嗎？”

“我還太久沒看到你了呢。”柳江說道，他就是愛妻子，從十二歲就愛到現在，怎么愛都不夠。

柳老太太說不過柳江，轉移了話題：“你說鳳朗想讓我們認十一丫頭做干孫女？”

柳江摟著妻子，手又開始不老實，說道：“對啊，你也看見了，那丫頭確實惹人疼，咱們就隨了朗兒的心愿吧。”

柳老太太打了一把作亂的手，說道：“今晚還要和小輩們吃飯呢，你給我留點顏面好不好。”

柳江一笑，在柳老太太耳邊說道：“聽夫人的。”

蘭園東苑，“你別拔弄你的頭發了，弄散了。”鳳朗對著左手邊的趙月兒笑道。

“人家是姑娘。”趙月兒瞪了鳳朗一眼，剛起床不知道鳳朗哪來的興致，非要給她束發，結果弄了半天又弄不好，最后給趙月兒束了個男子的發髻。

鳳朗笑道：“十一長得好看，怎么梳都好看。”

哪有女子不愛美的，盡管她還是個孩子。趙月兒嘟著小嘴，看了看鏡子，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表哥。”柳茹在飯廳門口看到了鳳朗，甜甜的喊了一聲。朝顏和夕顏互相看了一眼，兩人眼中都是諷刺。

鳳朗鼻音嗯一聲。

柳茹知道她的表哥向來都是冷冷淡淡的，于是笑道：“十一是不開心還是怎么了？”

趙月兒的年齡根本就看不出柳茹心中的小九九。

于是笑道：“茹姐姐好。”

柳茹知道鳳朗對這個小女娃不一般，如果想要靠近，恐怕得從這個小女娃下手。

柳茹伸手去牽趙月兒笑道：“你有心事嗎？”

趙月兒本想從鳳朗的手中伸出手，又想到了下午的事，于是把另一只手遞給了柳茹。

“哥哥非要弄我的頭發。”趙月兒訴苦一般的對柳茹說道。

柳茹聽到‘哥哥’這個稱呼心中一緊，不過是個丫鬟，入了世子的眼，還真當自己是小姐了，一口一個哥哥，她也配。

鳳朗看到趙月兒的動作，沒有說話，若是這丫頭敢再次因為柳茹而惹他不快，他今晚一定要咬掉這丫頭的鼻子。不過好在這丫頭有自覺，但是鳳朗不喜歡柳茹，盈盈弱弱的模樣，看著就煩，但是才來也不好發作什么，不看僧面看佛面，到底也算是自己的表妹，牽著就牽著吧。

鳳朗和柳茹一人一手牽著趙月兒，就像哥哥和姐姐牽著妹妹一樣，意外的和諧。

“十一，你怎么現在才來啊？我都餓死了。”柳烈看著趙月兒抱怨道。

話剛一出就被劉繡娘拍了拍腦袋：“說得就像我這個娘餓過你的飯似的。”

眾人相視一笑，就算打過招呼了。

“十一坐我身邊吧。”鄭玉越看趙月兒越是喜歡。

鳳朗對趙月兒點了點頭，趙月兒跑到了鄭玉身邊，她也喜歡這個送她耳墜子的大伯母。

“好了，人到齊了就趕快用飯吧。”柳江笑著說道，一臉春風得意，柳老太太伸手掐了一把柳江的大腿，這樣的臉，真怕別人不知道他剛才做的好事還是怎么。

柳江反手握住柳老太太的手，若無其事的召喚小輩們用飯。然后夾起一塊雞肉放在柳老太太的碗中，笑道：“多吃點。”

柳老太太更是一臉尷尬，剛才就該制止這老貨，再想也該等到晚上，誰叫這老貨說孩子們不會笑話，只會覺得他們夫妻和睦。

恐怕桌上就趙月兒和七歲的柳烈以及柳茹不懂吧。

“世子準備去書院還是在家中備考？”柳吉問到。

鳳朗對柳吉算是印象還不錯，十四歲做秀才也算是本事。

“家中就好。”鳳朗從來就沒去過書院，也不想去。

柳吉高興的說道：“正好我也在家中，若是我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還請世子多多指點。”

柳吉是真心佩服鳳朗的學識的，鳳朗只是點了點頭。撇頭看了一眼趙月兒，小丫頭還在為那塊魚奮戰，看到她把刺一根一根的掏出來了，然后就像完成了一件大工程似的模樣，鳳朗真想捏捏她的臉。

趙月兒把剔完刺的魚夾到了旁邊鄭玉的碗中，只是糯糯的一笑，然后就繼續奮戰。

鄭玉一驚訝，最后溫柔的一笑，吃了下去。

“十一這般乖巧，我想以后十一就做我的干孫女吧。”柳江無比自然說道。剛才下午在床上就把自己的妻子制服了，現在恐怕沒人敢反對了。

柳老太太不是要反對，無非就是隨口懟了丈夫幾句，結果就發了狠，真是狼性不改。

“聽父親的。”柳青巖和柳青煥說道。

“好，那以后十一就是我們柳家的小姐，喚柳十一吧。”柳江知道‘十一’二字是外孫起的，自己也不好改了，但是姓必須得改，不是為了想占小姑娘的便宜，而是為了不讓孩子被輕視。

趙月兒早在路上的時候鳳朗就親口告訴過她這件事，但是現在親耳聽到還是覺得有些意外。

“慢著。”鄭玉打斷了柳江的話，她并非有意打斷公爹，下午她專門把丈夫叫到了房中，打聽了趙月兒的事，也知道了鳳朗的主意。她心里便有了打算。

鄭玉起身然后跪在了柳江和柳老夫人面前，說道：“自從倩姐兒去了，媳婦便一直不孕，承蒙公公婆婆不嫌，夫君不棄，才讓媳婦茍延到今。今日見到十一丫頭著實喜歡，又聽夫君說起這孩子也是一個苦命孩子，媳婦就有了認作女兒的心，一來是深閨有伴，二來也好解了世子后顧之憂。”

柳青巖動容，下午難得妻子請他去房間，他本來以為妻子有和好的心，結果妻子一直打聽十一的事，原來是有了認女兒的心。他聽到深閨作伴這幾個字心中一緊，想到那個整夜燈都是亮著的房間，終究還是他辜負了妻子。

“大媳婦，你這是做什么。””柳老夫人慌忙拉起鄭玉的手說道，這些年大媳婦的苦她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的，她也怨恨自己，說親的時候承諾過柳家男子永不納妾，可是最后怎么也想不到兒子就這般不爭氣，那個時候縱使千般不喜梅姨娘，可是她到底懷的是柳家的骨肉。好在大媳婦愿意抬了她的位份，掌家這么多年對梅姨娘母女也從沒做出苛責之事。可是她越是大度，越讓柳老夫人難堪。現在難得大媳婦提出要求，若她是有個女兒，能讓大媳婦走出來，她自然高興都來不及。

鄭玉依然跪著，推開柳老夫人的手說道：“爹，娘，這些年我從未向二老開過口，請二老成全媳婦吧。”

柳江皺眉，看著大媳婦跪在自己的面前，心中感慨：“你看朗兒怎么說吧。”

鄭玉就像得了準信，立刻面向鳳朗說道：“我是真心喜歡十一的，請世子成全。”

鳳朗看著跪在地上的鄭玉，其實這正是他要的結果。大伯母的事他早就知道，他也準備想讓大伯母認趙月兒作女兒，只是沒想到時間提前了。

鳳朗扶起鄭玉說道：“大姑母這是作甚，十一是我恩人的孫女，我也是怕委屈了她。”鳳朗故作為難。

鄭玉搖頭：“世子有所不知，我的心早就隨倩姐兒去了，這個院子對我來說真的是越大越空，但是今日看到了十一，我覺得是老天可憐我，若是世子成全，我定會不負世子所托，將她作嫡女撫養。”

柳茹聽到“嫡女”二字，人一下就恍惚了，若不是梅姨娘扶著，恐怕直接摔到了。

鳳朗想要的就是這句話，柳家嫡小姐，雖然商賈比不上官宦，但是這是他現在能給趙月兒最好的東西了。于是扶起了鄭玉：“大姨母，想來我為什么會到柳家你是清楚的，這種情況，你認十一真的不嫌麻煩？”

鳳朗必須把話說清楚，他不能讓任何人嫌棄他的十一。

鄭玉堅定的說道：“若是認了，她就是我的女兒，我鄭玉別的不說，錢多的是，雖然比不過官宦，但是有錢能使鬼推磨的道理相信世人都懂。”

莫說柳家，就算是鄭家也是江南富屬，加之鄭玉從來都會做生意，她手里本來就豐厚的嫁妝早就被她滾了好幾翻了。她并非一個炫富之人，只是這些年女兒早夭，與丈夫不和，心早就死了，直到看到了趙月兒，特別是和自己女兒一樣的梨渦，心就像活了過來一樣，她一個人撐得太苦了，太需要寄托了。

柳青巖看到妻子這般說辭，心中也是溫暖的，他愛的那個人又活了，她本該那樣，無所顧忌，不可一世，曾經在還未過門的時候，他的妻子就是江南鐵娘子，為人豪爽，手腕老練，曾經那樣驕傲的她，是嫁他之后才變成如此的。想到這里，心中一痛。

鳳朗笑道：“我鳳朗也不是吃素的，外甥只是想要姑母一個準話罷了。”說完轉頭看了看一臉發懵的趙月兒，說道：“但是此事關系到十一，怎樣也得要她同意，我先帶十一去里屋商量片刻。”說完抱起木頭一樣的趙月兒朝里屋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