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毀仙拔，你是想滅蒼生嗎？”楚瑜提醒道。

“不毀，難道蒼生好過？”楚銘在沖侖長大，隱真之害常在耳邊，他知道任由隱真猖狂下去，世間必定生靈涂炭。

只是眼下被針鋒相對的是妖族，人族得了利自然千呼叫好，若妖族屠戮殆盡時，便又會有新的屠殺目標，指不定刀刃會朝向人族自己。

沖侖眼光長遠，提前預估風險對抗隱真，可時日不待，再厲害的老祖也終究逃不過壽數。

“先掂量一下自身吧！你我改變不了！”楚瑜有心無力，況且她也有不敢明面上與她的師尊對立。

“也是……”楚銘陷入沉默，楚瑜都這樣說了，那這世道還真沒得救了，眾人都知道仙拔的危害，但卻無人敢去掀翻，只能任由強者替代弱者，再好的命也逃不過強者的勢壓。

楚瑜把想說的話都聊盡，她對楚銘還是有幾分同情，命運不由自己掌控，那種感覺應該很絕望吧！

“就這樣走了？”楚銘叫住道。

“有事？”楚瑜停住。

“這么多年來，可查到自己身世？”楚銘好奇道。

楚瑜神情有些復雜，她避開楚銘的問話，轉而言道“你是半妖，你兒子卻是實打實的人，此事不捋清，他就得這樣藏一輩子！”

“你還沒回答我！”楚銘提醒道。

“不會真是與楚家哪個人生的吧！”楚瑜倒不客氣的刺激。

“你和楚幽還真是，都不敢面對，楚幽比你強，他至少心里知道，他只是在意別人的看法罷了，你呢？你又在怕什么？”楚銘繼續追問。

楚銘能從楚瑜的異樣猜出幾分，大概她是聽說了自己的身世，就像昔棱說的那樣，有誰會信，試問她又敢信？

若真是如此，那楚瑜就應該挑起大旗對抗隱真，如今之勢已成孤立無援，她是想放棄自己責任還是另有說法便不得而知。

“我怕？那也與你無關！還是好好想想如何為楚幽正名！”楚瑜不想繼續與之糾纏，說完此話便離去，她也是想楚幽早日脫離陰霾，重新活在日下。

楚銘愈發覺得自己的猜想是對的，他又推測，為何楚幽會說昔棱仙拔失敗，言語不能信之，他與昔棱雖是小逢，但他看得出昔棱瘋狂之下是句句真言，仙拔失敗的人活不長久，這也應對一句老話：將死之人，其言也善。

繼續待在小屋？楚銘捫心自問，或許楚幽現在很痛苦，他需要靜一靜，至于要多久時日才能療愈，他也不知曉，楚瑜倒提醒了他，為楚幽正名或許是唯一的辦法，但要如何證卻是犯了難。

楚瑜離開后沒有立即回隱真，她悄悄地去了宿仙，看著宿仙山門，某種熟悉之感涌上心頭，山門弟子見是楚瑜，便跪拜迎接，她如今是仙門中的仙尊之一，自是受得起這等禮儀

“仙尊蒞臨舍下，不知有何要事？”見來者是大人物，宿仙一名長老前來相迎，并詢問來由。

“無事，只是路過就來看看！”楚瑜簡單言道。

“那仙尊請，有何需要盡管吩咐。”長老應求道。

楚瑜沒回話，只是徑直走近宿仙深處，那些長老好不識趣的跟著，被楚瑜一個眼神回絕，便無人再跟隨，于是她去的每一處似乎都提前被人清場，她也能獨自一人好好觀賞著宿仙的一花一草。

與記憶中相似，感覺是毋庸置疑的，楚瑜也不知道自己所求為何，這么多年她一直勤學苦練，她想證明即便沒有天門亦可沖擊化龍長生，想要這世道的仙路不再無望。

然冥冥之中，她越是到了高階境界，越是感到無力，她能感受到自己的極限所在，也許再踏出那一步，面臨的便是死亡，那無盡虛空就在等著她，身在泥沼無法自拔甚至越陷越深，直至消亡。

轉了一圈宿仙，楚瑜忽感覺身心疲憊，她正想離開這個地方，因為這里透著一股氣讓她難以敞心，忽覺得有一雙眼睛盯望著她，順著這種感覺她遠遠朝一處陰寒之地看去。

“仙尊留步！”忽然躲在暗處的長老提醒道“那里是禁地，實為不祥，不可踏入！”

楚瑜很好奇，她望著那處，能感覺出有一個人在那里，若不是那長老提醒，她還以為那人是宿仙門人。

禁地之處寒氣凝重，尋常人進去怕是不過三刻便化為冰雕，此地邪門，宿仙一直流傳一種說法，那是曾經歷代掌門歸寂之所。

“這是何處？”楚瑜問道。

“此地寒靈冢，仙尊勿要靠近，此地異常，凡進入者不過三息便會氣絕，我等知曉仙尊本領高強，但且莫以身犯險。”那長老也是瞧出楚瑜躍躍欲試的態度，故此才三番警告。

“你說三息？為何我見里邊有個人在盯著我！”楚瑜好奇道。

“仙尊莫不是見到了英靈！”長老很驚訝，因為他也經常路過此地，多次好奇探望，卻是什么也沒瞧見，他也聽說許多師兄弟們談論過，寒靈冢有英靈，有些人能瞧見，而有些人卻終不得見，即便看見了，那也是寓意著不祥。

“此事我聞所未聞，爾等可是在誆我！”楚瑜一臉不信。

這也許是宿仙藏著什么不可公開于世的秘密，二十年前宿仙投誠，幾乎開通所有區域共享資源，而這寒靈冢，也從未有記錄。

“非也！仙尊勿怪，此地兇煞，門中擅自關閉，就是防止踏入者遭殃，誰想仙尊您會來此！”那長老也是解釋了一番。

“即是有意隱瞞，便已經成罪！說說吧，里面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楚瑜盤問道。

“這……”長老思索再三，他知道的也很少，年老一些的長輩會了解得多一些。

“仙尊想知道？”忽然有個老者上前道。

楚瑜把目光放在他身上，看上去那人已經過百，沒想到還能挺直腰桿面見。

“老祖！”長老們敬禮。

“你是何人？”楚瑜忽感這人身上有一股熟悉的味道。

“在下尹植，不知仙尊可有印象？”尹植問話道。

尹植雖是宿仙的老祖，年事已高，境界卻不高，一直停在聚靈境，故此在宿仙名聲小，可他的年歲高卻很惹得關注。

“不識！”楚瑜從未聽有此號人物，能被記住名字的人，都是至少凝丹境以上，尹植修為平平，窮極一生也還是凡境。

“可我瞧著仙尊面熟。”尹植的眼皮已經壓垮了他的眼目，透著一絲縫隙，他大概能看得清楚瑜。

“興許是有緣吧！仙尊既然想知道，那我便一一道來。”尹植認為自己是看花眼，百年前的人，怎么會是同一人。

“寒靈冢有一個古老的傳說，有生靈在此地成功飛升成仙，踏天路入天門得道長生，成仙后由于對凡間多有不舍，常下凡在此逗留，而宿仙也是由他傳道立派，時運變動天門關閉，仙人自當回天界，在他離開之前，在寒靈冢設了一道陣法，以至于他能化作一道虛影在寒靈冢游蕩，也是你們看到的英靈，實則那是仙人道影，仙人是何用意，門中歷代無人參透，要想了解真相就得入陣中，百年來，只見進，不見出，故視為不祥！”尹植道明原委。

“老夫瞧仙尊有入探之意，還是聽老夫之言，慎重！”尹植提醒道。

楚瑜思慮再三，要是長老的話她偏是不信，但這老者言語誠懇，倒是讓她有所顧慮，但她還是想看看其中有何玄機。

“我不入，用道法觀之可否？”楚瑜發問道。

“仙尊……”尹植還想勸說，但這已經是楚瑜的底線，不讓進去，遠遠看總不犯忌吧！

楚瑜不會輕易善罷甘休，她施展術法，用遠觀之術看清里面人影真面。

其實百年來也從未有人想過用遠觀術，只知道要想清楚里面是什么，那就得親自下場，當得知有去無回，甚至都不敢多看一眼。

以運海境探觀會更仔細更遠，楚瑜也想著先探虛實，至于進不進還得好好打算，她的遠觀術在宿仙眾弟子前施展，眾弟子也都好奇能看到什么，也有不少弟子緊跟效仿，由于境界低微，只是在寒靈冢周邊落目，能看到的都是霧氣那等于什么也看不到。

忽然楚瑜的道術收回，而她整個人也后仰，尹植是第一個感知到不妙的，他急忙喊道“護住仙尊！”

話一落，楚瑜從空中墜落，緊接著一股寒風朝眾人襲來，眾長老施展全力抵擋寒風，再回頭，他們呼喊的仙尊已經處于昏迷。

等楚瑜醒來時，發現自己已經被蒙上了眼，她眼部的冰涼感是上了藥。

“師尊，你醒了！”那聲音欣喜。

楚瑜不會聽錯，她想確定“是楚幽嗎！”

“是我！師尊，你還有哪里不舒服？”楚幽擔心道。

“我這是怎么了？”楚瑜有些弄不清狀況。

“師尊忘了，你在宿仙使用遠觀術被反噬。”楚幽只能這樣解釋道，具體什么原因還待進一步查明。

楚瑜的師尊咳嗽了一聲，他是想讓知道楚瑜知道他也在。

“師尊，我這是在哪里？”楚瑜慌張問道。

“要不是宿仙通知的及時，怕是你這眼睛保不住了！”楚瑜的師尊突然好奇道“瑜兒，你究竟在那寒靈冢里看到了什么，連你也能被其傷到！”

“我……”楚瑜剛醒，一時半會想不了太多事，她只能沉默。

“也罷！你現在已經回隱真了，有師尊在，你不會有事。”楚瑜的師尊似言語有些失力。

楚瑜不知道的是她已經昏迷了有七日，這七日他師尊連續不斷給她注入真氣，而楚幽得到噩耗也是第一時間趕回來，并四處求藥才能讓楚瑜醒過來。

“多謝師尊。”楚瑜心中有愧道。

楚瑜的師尊嘆了口氣，這本是他身為師父該做的，無需言謝，況且他損些真氣日后可以補回來，倒是楚幽厚著臉皮找各大宗門求藥那才是不易，藥是在沖侖求到的，現在外邊都傳遍楚幽的丑聞，是楚幽當眾言明自己與楚銘并無半點父子血緣，這才使得沖侖給藥。

沖侖的掌門一直記恨著楚銘當年浪費宗門資源的事，本以為他會成為一代翹楚，卻不想他就是坨爛泥，楚幽也是得知了這一點，所以才委屈求全。

“你還要修養一段時間，雖說有了靈藥相輔，但想要恢復眼明，為師也不能保證。”楚瑜的師尊對此也很犯難，雖然命是救回來了，但傷勢恢復如初卻沒那么簡單。

“師祖，難道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楚幽不信道。

“她的眼傷是天光寒芒所至，非尋常藥物也醫治，沖侖的炎腥石雖能抵御寒氣，但不能根治，只能看造化了！”楚瑜的師尊也是想不到其他辦法，只能聽天由命。

“瑜兒，既不能眼睛視物，你以后可用心眼觀測，只是這樣長期下來損耗心神，怕是會少了你禪坐的時間。”楚瑜的師尊也安慰道，畢竟上了聚靈境后，不用眼也能感知到外界，甚至可以透穿觀物，可也不能無限使用，損耗會隨著境界高而攀升，故心眼不能作為依賴，只能酌情使用。

“是，師尊。”楚瑜有話要說，但細想她還是覺得沒必要讓他們擔心，這一次損傷并不簡單，她雖可用心眼，但她的心眼卻因為這一次的傷害辨別不了色彩，只有黑白兩道。

楚瑜的師尊見兇險已過，他也需要一段時間好好調養，說了幾句后便離開，而楚幽則留下來守候。

楚瑜的心緒復雜，楚幽一旁觀看也能知曉她有事隱瞞，但他不好追問，師尊好不容易醒過來，既有意不提，許是他也不便知曉。

但楚瑜卻用心眼在瞧他，而這種被心眼探知的感覺楚幽是能感知到的，他于是問“師尊我臉上有東西嗎？”

“有段時日，你去哪里了！”楚瑜算起舊賬。

“我……就去鄉下逛了逛。”楚幽道。

楚幽在師尊面前從不說謊，他這一次猶豫要不要欺騙，但他還是把實情告知。

“已經很久沒有去看外祖母了，就多待了幾日。”楚幽繼續解釋道。

楚幽母親的娘家乃是鄉下，當年他們一家窮困，他外祖父重病無錢可醫，是楚家相助才脫困，但他外祖父還是在病醫后又五年去世了，又十年他母親也去了，只剩下他外祖母，在他母親去世的第二年就離開楚家回鄉下了。

楚瑜得知實情還是很生氣，為何不告知？害的瞎操心一場。

“對不起師尊，是幽兒不好，就原諒我這一次！”楚幽撒嬌道。

楚瑜依舊不依不饒，他氣在楚幽學他父親玩失蹤，說不定也是二十年，誰知道會被那只妖精給拐的。

“姑姑！”楚幽套近乎道。

“誰是你姑姑！”楚瑜嚴肅道。

“雖然你不承認，但我看得出你很在乎咱們家，只有你我二人時，我就叫你姑姑，你覺得如何。”楚幽耍起性子道。

“我是你師尊，你只能叫師尊！”楚瑜拉下臉道。

“好好好，師尊！”楚幽頑皮應付道。

楚瑜心里很煩躁，楚幽已經不是第一次這樣叫她，私下時楚幽就會拿這姑姑逗她，多次強調下一次他還是會那樣喊，對此楚瑜很是頭疼。

“師尊好生歇息，徒兒就不打攪了，師尊大可放心，我會一直在附近不離開太遠，直到師尊完全康復。”楚幽說完便退下。

她終于得了個清靜，她回想自己動用術法在寒靈冢看到的一切，里面有很多冰雕，而每一個冰雕里都有一個人，大概都是一些擅闖者，還有的就是宿仙的歷代掌門，瞧著死氣，在冰雕里的人便都已經是死了，死寂一片也難怪宿仙將此設為禁地，還不等她進一步探明，那道身影便對她出手，以她運海境的實力也看清了那道身影的真面，但還不等她回過神，便受到所謂天光寒芒的閃刺，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再然后這種刺骨寒霜侵襲全身，頃刻間便無法動彈意識漸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