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

有的人一生被童年治愈，有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

丁若男和殷柔雅

五月如花。

輕工業大專的小吃食堂里面，人聲鼎沸。

兩個女生正在一個靠窗的角落和一個就業面試導師說話。

一個女生長得像糯米團子一般，粉粉的，嫩嫩的，軟軟的，美麗而精致。

另一個女生則長得像個高中小男孩，清秀的、倔強的，有一雙憂郁的眼。

殷：我叫丁若男。

丁：我叫殷柔雅。

殷：我喜歡看武俠小說，特長，特長是打詠春拳。

丁：我喜歡看瓊瑤劇，特長，特長是讓男生聽話。

殷在桌子下面狠狠地作勢，輕輕打了丁一拳。

殷：我的專業是制革工藝。

丁：我和她一樣。

殷：我今年20歲。

丁：一樣。不對啊，你不是21了嗎？

面試老師一揮手：停。我怎么覺得你們有點問題啊？你才是丁若男。你是殷柔雅吧。

殷：哈哈哈哈，又被發現了。

丁：你個挫人。

我叫丁若男。

她叫殷柔雅，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們兩個在金匱市的輕工業大專學習，今年五年級，就要畢業了。

這是第一百零一次，我們互相交換名字去騙別人，也是一百零一次被別人猜出來。可是再猜出來，我們兩個還是玩這個游戲樂此不疲。

我出身于一個單親家庭，家里還有一個老媽和一個小弟。老媽在廠里做工，收入不高。所以我得自己掙生活費，大專五年來一直到處打工。

殷柔雅的爸媽都是老師，家里就她一個，條件又挺好，寵得她像公主一樣。殷柔雅是一個粉色的小公主。

我們是八竿子也打不著的兩個人成了最好的朋友。

我想這可能是互補。

殷柔雅的成績實在對不起她的出身，進入大專以來，她就完全看不懂那些公式，不抄作業就一天都沒辦法過。

而我，從小到大都是學霸，天生的，學習從來都不是難事。

我們的友情從第一次抄作業開始。

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了什么，一向生人熟人勿近的我，和殷柔雅特別合得來。

她是大眾情人，總是有收不完的情書和禮物。其他女生可能因為這點都不太喜歡她。

而我無所謂啊，我從來沒有把自己當成一個需要呵護的女孩子，也從來不會妒忌她能得到那么多人的喜歡。

當他們還在想著情情愛愛的時候。我想的只有下個月的生活費在哪里？戀愛有什么好談的，能給你帶來錢嗎？現金還是刷卡？

我奔波在咖啡館、奶茶店、披薩店的路上，干著一小時5-6元的散工，殷柔雅總是和我在一起。我打工，她就在店里看她的言情小說。

每次她不去約會談戀愛，跟著我的時候，我就特別喜歡逗她。

丁：你那么閑嗎？

殷：誰說的，我忙死了。你看這是新來的學弟的情書，這是上一屆學長的禮物。

丁：那你不去談戀愛，跟著我干嗎？

殷：怕你被人欺負啊？

丁：切，誰敢欺負我啊。我可是學過功夫的。

殷：你這花拳繡腿，好意思拿出來炫耀。

丁：哎，明天陪我去練拳。

殷：不去啦。那條狗，有點，太熱情。

丁：誰叫你連狗都吸引呢，你看那條薩摩耶就不太理我。

殷：那倒也是，誰讓我魅力四射，連狗都擋不住啊。

丁：我最近又刷了一遍金庸古龍。我覺得我在古代肯定是個俠女。

殷：那你最喜歡哪個女俠啊？

丁：嗯，讓我好好想想。不如你猜？

殷：黃蓉？

丁：嗯~

殷：小龍女？

丁：嗯~~

殷：趙敏？

丁：嗯~~~

。。。

殷：到底誰啊？

丁：玉嬌龍！

殷：玉嬌龍是誰啊？

丁：玉嬌龍的女主角，我第一喜歡她，第二喜歡俞秀蓮。

殷：說了半天古龍金庸，你喜歡的女主都不是這里面的。那還怎么猜呀？

殷錘打了我一下。

五月下旬的一個下午，階梯教室里。

我幫殷柔雅拿著其他男人送給她的一大捧花，我幾乎被埋進去了，只從花里露出一個頭來。

丁：這些人為什么總是送些不實在的東西呢。花有什么用，還不如送雞腿、雞翅，雞爪也行啊。

殷：行啦！行啦！這些禮物，你拿去賣了吧，給你拿去換雞爪。

殷把賀卡、八音盒，還有一堆其他禮物統統都塞給我。

丁：真的嗎？好啊。我希望你明年能收到更多的禮物。不過，最好能有些實在點的。

我捧著一大堆東西離開。

我手里捏著賣東西得到的兩張十元，氣喘吁吁地跑到階梯教室的殷柔雅面前。

丁：殷柔雅，我千辛萬苦將這么一大堆東西送到收舊品的阿姨那邊。你知道的，在那個學校的角落里啊，我來回花了大半個小時的時間，才把東西送過去的。這么高，這么寬。可是收舊品的阿姨就給了我二十元錢。你的一束花都不止二十元錢啦。

殷柔雅好像嚇了一跳的樣子，然后看到我亂七八糟的模樣笑了起來。

我坐下來休息，殷柔雅把她正在喝的一杯水遞給我。

我咕嚕咕嚕地喝完，歇過來了，開始看書。

看了一會，突然想到剛才看到的就業面試導師背影。

丁：剛才導師來干嘛呀？

殷似乎有些緊張，無端眉頭一跳，然后笑道：沒什么事。

丁：沒什么事來找你。肯定騙我。

殷：沒有，真沒有。我什么時候騙過你啊。

丁：緊張什么呀？這個導師是挺帥的，和你的那些男同學們不一樣。就算他追你，也正常啊。

殷：瞎想什么呢？人家沒有追我。

殷解釋的時候，我已經打著呵欠，難以支持地睡在了面前打開的書上。

前面幾天連著打工，每天八個小時，還有每天到階梯教室的學習，我每天平均只睡四個小時，讓我有點撐不住。我沒有看清殷柔雅眼睛中的內容，我只感覺到她把自己的羊絨圍巾蓋在我身上。我溫暖地睡了半個多小時。

鬧鐘響了起來。

我爬起來一看，下午五點了。

我趕緊跳起來，收拾東西。

殷：你急什么呀？慢一點。

我已經跑到教室門口推我的那輛小破車了。

殷：你慢一點呢，小心騎車。

我啪地一聲摔在了門口的綠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