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原和旁邊的人輕聲交流著,另外一人頻頻點頭致意。
李萬田在做最后一搏。
李:我有幾句話要提醒一下藤原先生和華芳公司全體同行。我知道丁總是這一方面的專業權威,有很多值得我們學習的地方。不過我好像聽說丁總已經要離開嘉世行了,那么丁總走后,這個項目誰來實際操盤呢?
杜湊在藤原耳邊說話,藤原也等著丁的回答。
藤原:丁總是這樣嗎?
丁:藤原先生,今天確實是我在嘉世行的最后一天。不過我想反駁一下李總的說法。李總作為萬成的老板,也地產代理上做了二十多年了,請問李總,以您的經驗,莫非老總就一定要親自操盤?
李:呵呵呵呵。
丁:藤原先生,現在地產代理都是團隊作戰了。我雖然離職,但是繼續跟進您項目的將是我身邊的趙忠年和馬天真,趙總跟了我三年半,馬總跟了我三年,一個主管銷售,一個負責策劃,兩人合作已經拿下很多項目,這個業績在剛才的報告里面已經呈現。
藤原:趙總?馬總?
藤原先生翻到PPT電子檔的業績篇仔細查看后,微微頷首。
丁:藤原先生,我還想重申一點,嘉世行是所有代理公司中唯一沒有啟動分銷的公司,我們專注于金匱本地的項目代理,也是在2016年前地產行情不好的時候連續三年取得代理行業業績第一的公司,更是一家做利潤率而不是做市場占有率的公司。大家都知道,優秀的人才難得,尤其是代理公司,所以要將優勢兵力用在優勢項目上,而華芳的項目,是嘉世行判斷這三年內最為優質的項目,嘉世行也將投入最為優秀的地產團隊來操作這個項目。
丁:藤原先生,請給嘉世行一個機會,也給您華芳自己一個機會。
杜:藤原先生,要不要我們再內部討論討論。
藤原和旁邊的人再次交流了幾句,這次用的是日語。
所有人都在緊張地等著結果。
藤原:今天很高興各位能夠前來參加我們華芳項目的全案競標。我這里宣布今天技術標的成績嘉世行第一。
我緊張地等著他的下半句。
藤原:關于商務標,我們杜經理后期會和你們再交流。非常感謝大家參與。
我知道這句話意味著變局,技術標第一而拿不到項目的案例早就是平常了。
反正也是最后一戰,我無論如何也要追問下去,爭取拿下。
丁:藤原先生,我冒昧再說一句,可以嗎?
藤原:丁總請說。
丁:我在金匱地產圈二十年了,經歷過太多技術標第一而未能合作的事情。我今天在這,各位參與競標的老總也在,大家都公開商務標底價。我丁若男今天愿意現場承諾,按照四家中報價最低的合作條件去執行。藤原先生,您看能否今天現場就敲定下來?
我知道不管是哪家代理公司,報的價格都差不多,上下0.1個點最多了,差別的多的是給到相關人等的收益。這個不是嘉世行的強項,既然已經到這一步了,那就再推一把吧。
杜經理看著我,眼睛里面幾乎要冒出火來。藤原盯著我看了很久、很久,突然撲克臉笑了起來。
藤原:好。開標。
開標結果如我預期。
萬成:0.8。
策聯:0.8。
圓融:0.75。
嘉世行:0.85。
圓融的魯國慶果然是最低的,因為他還有分銷那一塊的利潤,總是用低價策略來擠壓其他代理公司。
不過,這個項目我們之前預估過。按照預期銷售流速和銷售金額即使價格放到0.7也利潤可觀,甚至0.6也可以做。嘉世行之所以把價格報高,只是為了留出操作空間,現在既然在明面上攤開來,那這個操作空間可以不用考慮。只要直接和藤原先生達成合作,沒有中間環節的話。據我多次合作日企的經驗,日本管理者多數不用考慮留出的操作空間。但是,我也沒有把握。就看這個藤原先生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了?
丁:藤原先生,你看我們現在0.75?
藤原還是一張撲克臉:丁總,我只能出0.65。
我看看趙忠年,他回望著我,眼中隱含笑意。因為這個數字也是我們之前預估的數字。那一瞬間,我仿佛回到了以前,三年里,我們曾經無數次親密合作、配合無間,共同面對市場和指標。
我站起來,旁邊趙忠年和馬天真也站了起來:合作愉快!
藤原先生:合作愉快!
競標落下帷幕。
結果已經出現。
我們魚貫離開會議室。
杜經理在身后喊我:丁總,請留步。
我關照小趙讓李萬田等我一下后,停下了腳步。藤原先生走來,和我握手致謝。
藤原:丁總,我想問您最后一個問題?您對我們項目有絕對的把握嗎?
我想了一想,苦笑著說:藤原先生,我少年時總覺得自己無所不能,可是人到中年,卻總覺得能做的事情太少。我不想騙你,任何事都沒有絕對,只有盡人事聽天命而已。
藤原再次握了我的手,難得的撲克臉上展露出一絲溫暖的笑意。
我走出會議室,李萬田正在等著我。
李:怎么,丁總要炫耀一下你的成功嗎?只要沒簽約,鹿死誰手,還未可知。簽了字,也可以再決雌雄的。
這就是李萬田,永不認輸,也許這就是他能屹立金匱地產二十年不倒的原因。我笑了。
我走上前去,握住了李萬田的手,看著他:李總,我是從您公司出來的,永遠都是。
李:不敢,你,你這樣的高材生,我可培養不出來。
李總態度漸漸變化。
丁:李總,海外地產大家一窩蜂地上,風險越來越高,您年紀也不小了,凡事仔細。
我說完離開。
我是從萬成出身的,李萬田是我進入地產的第一任老板,雖然后來我離開萬成,但是改變不了這個事實。我知道這些年李總在海外地產代理上尤其是東南亞的海外地產上掙了不少,所以布局也越來越重,甚至墊資接項目。李總也已經五六十歲了,心臟又一直不太好,我不想他老來還要再有些什么。
我知道李萬田一直在看著我的背影。
門外,趙忠年正在等我,馬天真去開車了。
看到我出來,趙一路小跑過來:丁總,若男——其實你不必來的。你,又何必為了,為了我——
我細細端詳眼前這個男人,比我小七歲的情人,曾經的情人,心想:你還是不了解我。
丁:我不是為了你。
趙突然抓住我的手,很動感情地說:不管怎么樣,謝謝你,若男。謝謝你!我,我對你這樣,你還這樣對我?
我淡淡地抽出自己的手:在其位,謀其職。本分而已。
趙繼續去抓著我的手:那件事,若男,我真的不知道會變成這樣的。我只是想和你,我沒想到變成這樣。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喇叭聲刺耳地響起。
馬天真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趙忠年,你還走不走啦?
趙放下了我的手。
趙:若男,我們公司還能再見嗎?
我揮了揮手。
看著大家的車子陸續開走。
我抬頭望天。
初春的陽光竟然如此耀眼刺目,將我的眼淚都激了出來。
我笑了,喃喃自語:最后一戰,運氣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