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敬腰板挺直地走到金鑾殿上，面上毫無愧疚之色。

皇帝看到他這般樣子怒意更盛，抓起案幾上的茶杯就扔在了沈敬面前。

杯子“啪”地一聲砸在沈敬面前，瓷杯四分五裂，滾燙的茶水蔓延出來。

沈敬忙跪了下去，但面色依舊從容說道：“不知老臣辦錯了什么事情，惹得陛下這般生氣。”

皇帝目光陰沉了看了他半天，緩緩開口問道：“那私藥坊子，是不是你的？”

沈敬一拜，平靜答道：“確是老臣的。”

皇帝眉目中怒意更盛，又問道：“拿御藥房的藥出去倒賣，是否有此事？”

沈敬沉默片刻，答道：“有。”

皇帝龍顏大怒，一拍案幾，層層青筋暴起，怒聲問道：“那你還問朕為何生氣？”

沈敬跪了半晌，才緩緩開口說道：“老臣不辯解，因為確有此事。但老臣所拿皆是御藥房中每年都囤積大量卻用不了的藥材，老奴把這些余富的藥材拿到宮外低價賣出，一方面能救不少人的命，另一方面，”

沈敬頓了一頓，抬頭對上皇帝的眸子，緩緩說道：“另一方面，偵監司總務處每年花銷巨大，陛下應該明白…偵監司已經連續幾年入不敷出，只能靠國庫幫襯著，”

“老臣擔當這個總務處處長實在是心下有愧，所以便出此下策，想要把這些原本都會浪費掉的錢都放到偵監司里去。這樣朝廷國庫的壓力也會小一點。”

皇帝聽他這樣說，心下存疑。

沈敬好貪，這么大的財路他就不染指一二？

“紫苓根，不是你拿的？”皇帝怒氣仍未消，直直地盯著沈敬說道。

“紫苓根…”沈敬迷茫地抬起了頭，似完全不知情的樣子，“紫苓根是什么？”

皇帝看他這樣子，冷笑了一聲道：“沈愛卿，你是真不知情，還是在這誆朕呢？你若貪，朕還可以對你從輕發落。可你若欺君，可是大罪。”

沈敬按捺住心下的那幾分不安，想著自己的安排應該不會出什么差錯，放心了幾分。

他跪在地上，沉聲說道：“老臣不敢，老臣所言，句句屬實。”

皇帝坐在龍椅上目光死死地盯著他，他當然也希望沈敬說的是真的。

沈敬在朝中向來都站在皇帝這一端，若此事屬實，鬧到這個份上，他就算想保他也難了。

皇帝此時無比希望沈敬如今同他說，是老臣一時貪財把紫苓根拿走了，如今他只要能還回來，此事便也罷了，德妃的病也有藥可醫了。

可他死死地盯了沈敬半天，發現這人臉上當真是半點兒愧疚都沒有，倒是很坦誠地回望著他。

皇帝皺著眉嘆了口氣，沉默了片刻，開口道：“罷了，朕相信沈愛卿。”

沈敬忙磕頭謝恩道：“謝陛下信任。”

說罷就拱手退了出去，在他轉身的那一剎那，皇帝的目光倏地凌厲。

沈敬心中也知道皇帝不會真的信任他，但他轉身之后，唇邊卻露出一點笑意。

無論任皇帝怎樣查，也絕無證據。

……

梁尋豫死纏爛打地把江然拽上了四合雪山。

四合雪山在白日里的雪峰如同罩上一層金紗，一躍一躍，發出耀眼的光來。

遠處一處尖刀似的冰峰，斜飛入云，陰寒氣息讓人不寒而栗。

梁尋豫走之前從江然的藏藥閣中偷了一顆天陽丹吞了下去，如今就算是人在這雪山上，也并不覺得冷。

她這一偷可把江然氣得夠嗆，那一顆丹煉出來需要費好大心力，她就這么直接塞進嘴里了，還拉著他上了四合雪山。

江然半天都不愿意搭理她，梁尋豫也好脾氣地哄了一路。

倆人走到山腰一抬頭都看到了那個尖刀似的冰封，梁尋豫朝江然說道：“師父，那里應該就是紫苓根生長的地方了。”

江然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說道：“為師又不瞎！”

梁尋豫見狀忙拉拉江然的袖子說道：“師父，你別生氣了，就當徒兒帶你出來旅游了！”

江然瞅了瞅四下的雪，又看了看身邊萬里荒蕪的樣子，沉著臉問她：“來雪山旅游？”

“對啊，師父，你瞧，這雪粘著呢。”梁尋豫說罷就捏出了一個雪團朝江然躍躍欲試。

江然沒躲，平靜地笑了笑說道：“梁尋豫，你要是敢拿雪團丟為師，為師就把你扔那冰峰上喂狼。”

梁尋豫一聽這話，不敢造次了。

她哂笑著把雪團放下，把雙手舉了起來，賠笑說道：“師父饒命。”

江然斜了她一眼，拎了她的后脖頸子就往雪峰上飛去。

一到峰頂，梁尋豫倒是真的明白了什么是“高處不勝寒”。

天陽丹的作用也有些頂不住這上頭的風寒。

她抱著胳膊走著，不一會兒就打了個噴嚏。

江然看了她一眼，把自己的銀狐大鼂解下來給了她，嘴上嫌棄道：“我怎么會有你這么一個廢物徒弟。”

梁尋豫剛剛哂笑著系好這披風，忽然看見周圍圍了一群兇神惡煞的孤狼。

她這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多匹狼，嚇得眼睛都直了。

再一看自家師父，正不疾不徐地連根拔出了兩根紫苓草，把那草葉摘了去，拿了帕子包上放在懷里。

這群狼被江然的動作激怒了，三兩成群地就從外圍慢慢包進來，隨時準備把他們二人四分五裂。

“師父…”梁尋豫怯怯地叫著，“這么多匹狼，能打過嗎？”

“打不過，”江然唇角微勾，冷淡說道，“準備把你留在這兒。”

“師師師父…”梁尋豫嚇得臉兒都白了，緊緊拽住江然的袖子，怕他甩開自己走了。

江然不為所動。

狼群越來越近，眼看就是可以進攻的距離了。

“師父，我回頭把我府上的藏書都給您送過去！”梁尋豫快哭了。

江然聽到了想要的答案，唇角勾起，抓住梁尋豫的后脖領子，騰空而起，把人從狼群中帶了出去。

那匹狼群在江然起身的那一剎那齊齊向他們撲過來，跳的最高的那匹狼離梁尋豫的腳尖就差了那么一點兒的距離。

梁尋豫都可以想象得到，若自家師父稍稍慢上一秒，他們現在，已經粉身碎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