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的功夫，彩云又不見了。

明月知曉院子外面站著的人是誰。

但是她的感情，是極其平淡的。

千音挪了挪腳丫子，黑溜溜的眼睛隨著明月一起往外看，“那就是你在凡間的爹娘？”

“曾經的。”

明月強調了一下，隨著門外漸近的腳步聲，明月終于看到了那讓她在凡間差點失去理智的人。

透過那暗黑的記憶，明月見那凡間的自己，是何等的偏執和瘋狂。

她為了得到他們的認可，又做了多少努力。

在這深宅大院，她被人譏諷上不得臺面，人人都要拿她這個舞女和明珠做對比，她氣憤嫉妒明珠，明珠惱怒明月拉低了她的檔次。

她總是在爭取面前這個女人的關懷，卑微又滿懷希冀的希望她能夠多關心關心她一下，可是，她的目光總是落在明珠身上。

她流落在外，愧疚于她，但是因為她在外沒人教導，為了生存，身上滿是市儈風塵之氣，這樣的她，是入不得她的眼的，對她好，總是藏著掖著的，出門赴宴，總是忽略她，為了明珠，她可以犧牲她。

真是諷刺！

這世上最穩固的血緣關系，在她這里居然不起作用了。

明月見她此刻看著她的目光滿是不可置信，一臉近鄉情怯的表情，倒是坐得四平八穩，“王妃這五年來消瘦了許多，要當心保養身子。”

“你…你當真是明月？”

雖然有柳謙提前給他們打了預防針，但是他們完全沒想到，明月變成了如今這般的模樣。

她不敢相信，眼前這皎若月華的女子，是明月。

明月扭過頭去，姿態是高高在上的，她聲音沒有半絲起伏，“王妃……這是懷疑我的身份？”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許王妃連連擺手，“只是，你變化實在是太大了。”

差距確實挺大的。

明月莞爾，“確實，這身體，和你們沒有一絲關系。”

以前的肉身毀滅了，那作為紐帶的血緣關系自然就斷了。

明月這會兒，也委實沒有心情和他們演母慈子孝的戲碼來，這些人的本質，她當凡人的時候，就已經試探得清清楚楚了。

她喝了一口靈泉水，突然向柳鎮問了明珠親生父母的消息。

“這些年并未聯系他們。”這是柳鎮的回答。

明月微微頷首，“這些年，他們應該是過得不錯的，你們心疼明珠，那到底是明珠的親生父母，我想，你們是不會出手收拾他們的，若是就此殺了，你們怕她傷心。”

這話委實說得不錯，柳鎮知曉明月對那家人恨之入骨，擔心她會質問他，卻見明月嘆息一聲，“到底，他們也養過我一場，算是有生恩，如今知曉他們確實還活著，我就放心了。”

“月兒，你總算是想通了。”柳鎮欣慰的笑了，明月

輕輕搖頭，“王爺，若是當年我忍氣吞聲一下，這也就家和萬事興了，我們這一家子也不至于鬧到如今這種地步……

當初，我逼你們做選擇，你們總是說我不懂事，不識大體，我將自己搞得遍體鱗傷，撞得頭破血流，你們說我不識好歹，可是，我知曉，我只是想求一個公道，后來發現，感情這事情，本就沒有公道可言，我一味的向你們索取，偏偏又不太會討人開心，做的事情又讓你們丟臉，因此，你們視我如同洪水猛獸，腳底爛泥，后來我逼死了自己。

然后，我在鬼門關走了一圈，我就明白了，求不來的東西棄掉就好，人生本就苦短，自然該活得瀟灑，有仇就該報仇。

我覺得，當初我真傻，就因為你們顧忌明珠的面子，怕她難堪，就答應她對外宣稱自己流落青樓純粹是自己不小心被拐子拐走的。”

“難道不是？”發出疑問的是明瓔，今天她沒去學堂，一大早聽了這個消息，便也匆匆來了落月閣，見此地鳥語花香，云煙裊裊，心下震驚至極。

小跑到這里，就聽到明月的話，關于自己二姐姐的事情，當初她雖然年紀還小，但是也知曉不少。

反正她那個二姐姐活著的時候，她就看不起她。

她和她說話，永遠帶點冷嘲熱諷的滋味，因此，這句話就順其自然的脫口而出。

柳陌一把拽住了明瓔的胳膊，用眼神警告她安分點。

柳鎮微微閉上了眼睛，片刻后又睜開，“月兒，你說一下當年的事情吧。”

“在明珠呼奴使婢高床軟枕的時候，我被她親生爹娘賣進琉璃樓，然后他們用那些錢供養他們的孩子讀書，而我，則徹徹底底成了這個世上最下九流的花娘……什么拐賣，真是莫須有，她明珠不過是看我太在乎你們了，用你們來威脅我，當初，我太想融入這個家庭，我知曉她得寵，所以我甘愿隱藏那些委屈，希望她能夠替我在你們面前說兩句好話。”

“她父母給她換得榮華富貴，她享受起來倒是心安理得，更可笑的是，最后還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了。”說到這里，明月冷笑了起來，“他們一家人賜給我于父母分離，于兄妹反目，于江湖掙扎求生的生活，我怎能不恨？現在，我既然回來了，自然是要上門去拜訪拜訪的。”

室內的氣氛一時之間，難受得幾乎快要讓人窒息，許王妃往后踉蹌了一步，柳鎮手握成拳，明瓔臉色蒼白，柳謙眼中滿是疼惜，柳陌轉身大步離去。

“彌彌，攔住他。”

“姐姐，你讓我去宰了那家王八蛋！”

柳陌看著面前橫著的劍，對彌彌怒目而視。

明月靜靜的看著柳陌，眼中滿是不贊同，她笑，“殺了他們，就能一了百了嗎？”

“那我將他們綁來，隨你處置！”

“好了，不要意氣用事，這是我和他們之間的恩怨，殺人不過頭點地，殺人算什么本事。”

“我不信你會就此放過他們。”

明月微微垂下眼眸，“將此事交給時間吧。”

玩游戲是需要時間的。

她撒下一捧雪白的梨花，當下就占卜出了那隊夫妻居住的地方。

“原來在城西，彌彌，備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