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平靜。

“這些都是你學術成果的證明，謝教授是為了保護你，才將這些成果隱藏起來的。”

在謝教授的追悼會上，秦立策將一份證明信悄悄塞進了楊機手里。

“謝謝秦將軍……”楊機哽咽的接過這份薄薄的證明信，明白了謝教授的良苦用心。謝教授聰明過人，可能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天，所有有意將楊機保護起來，替人類留下一顆種子。

這些成果公開，足夠讓他成為世界一流科學家，那么，也就免不了要被第四輪回地的人當做威脅除去。

“為了你的安全，現在你還不能離開基地，直到第四輪回地的入侵者死亡。”秦立策拍拍楊機肩膀，說道：“人類未來的命運掌握在你的手中，希望你能擔起這份責任。”

楊機咬了咬嘴唇，答應下來：“我一定可以做到！”

……

閆誦死了，狄論重傷，不出意外，狄論一定會全力報復人類。

哪怕不突破到斬道境，從某種程度上看，他也比閆誦可怕十倍。狄論通曉人類的弱點，這對于他這個年紀，整日閉關修煉的修士來說是不多見的。

狄論也不是沒有弱點——他高傲！

高傲的人總會想親眼見見他的在人類最大的對手，享受對手臣服姿態帶來的滿足。

歷史在變，人性從未改變。

秦立策通過各路情報，大體掌握了狄論下一步的計劃。

為了迎接第四輪回地的降臨，他暗中在全球十大城市群內摹刻道紋，布設法陣。

最終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獻祭兩億人的生命，用來打開兩界通道。

這樣的法陣也只有斬道境強者才能做到。

已入斬道境的狄論實力提升了一個恐怖的高度，行事起來也有些肆無忌憚。人類目前的武器庫中除了核武器，很難有武器對他構成威脅。

秦立策心中明白，自己手中的牌已經所剩無幾，當下更是無牌可打。

他決定親自見一次狄論，近距離接觸一下異界這個可怕的修道者。

消息很快輾轉傳給了狄論，他答應了。

狄論也很想見識下一直以來被暗蝠視為第一威脅的秦立策。

秦立策只不過是凡人，而他身為異界斬道者，是高高在上的那一方。

見面后秦立策臣服也好，不臣服也罷，他都像貓面前的耗子，什么時候吃，完全取決于自己的心情。

凡人就像提線木偶，他想怎么操控就怎么操控。

狄論還是暗中防備，當天才將見面地點選在杭州西湖湖畔的金湖廣場大廈內。這里有美食城、有高檔的服裝店，人來人往，是杭州城最繁華一處所在。

狄論心思很簡單，這地方是臨時挑選的，秦立策不可能提前部署核武器。就算臨時布設了陷阱，那么多的無辜民眾，秦立策也不敢下手。

只需要不到零點一秒，他就能從靜止狀態瞬移到百丈外。

晚上七點半，秦立策如約而至。

秦立策最近身體很不好，總是咳嗽，所以他已經吃了好久的藥。

七樓新開的高檔咖啡廳，暗蝠組織顯然已經提前做好了準備，將整個店包下。

店里已經暗中布設了攝像頭，秦立策和第四輪回地來人相見的畫面將第一時間轉播出去。

一位夜燭計劃掌控者，一位第四輪回地降臨者，當秦立策跪倒在狄論腳下時，人類的所有驕傲都將被打的粉碎。

神已經降臨，你們只能臣服。

活著，是第四輪回地的神給予你們的恩賜。

“秦將軍，請接受檢查！”暗蝠組織兩人在門口攔住了秦立策。

秦立策叼著雪茄，舉起了雙手。兩人細致檢查了半天，目光停留下秦立策輕咬的雪茄上。

“怎么？連雪茄也不讓帶？”秦立策看了兩人一眼，補充道，“你們也知道，我這人嗜煙如命。”

兩人不敢直視秦立策銳利的目光，低頭道：“為了神的安全，請秦將軍諒解！”

“那好，你們這可有上好的雪茄，給我換上。”秦立策隨手將雪茄彈出，暗蝠組織早就將備好的雪茄送上。

“古巴雪茄……嗯不錯！”秦立策深深嗅了一下，只是輕吸一口，煙霧尚未入肺便已經吐出。

秦立策大步走了進去，然后臨窗而坐。桌子上是一副圍棋，棋盤是紅木鑲嵌銀絲制成，黑白兩種棋子則是墨玉與和田玉中的珍品打磨出來的，每一顆棋子都價值不菲。

棋子冰涼光滑，就像用指尖觸摸到了江南的煙雨。

玻璃窗下，車水馬龍，不遠處的西湖游人交織。

很快，一道流光出現在玻璃窗外，然后直接破窗進來。

是狄論！

狄論沒有坐下，而是憑空而立，高高俯視著秦立策。

秦立策鬢角已多白發，眼角也有了魚尾紋，但他的臉依然棱角分明，看起來好像比年輕時候更有味道，就像一瓶珍藏許久的白酒，滋味更顯醇厚。

“閣下就是來自第四輪回地的神吧！要不要品一下這里的咖啡，聽說很有名。”秦立策眼神平靜淡然，他從容起身。

淡雅的漢白玉高腳桌上，咖啡已經煮好。

“今日你是選擇臣服，還是選擇死亡？”狄論踏著虛空來到秦立策面前，眼睛微微瞇起。

“人類通常喜歡在權衡利弊后做出選擇。現在我想問一個問題，修士真的如傳聞所言，有移山填海的能力嗎？我從未真實見過，很想見識一下。”秦立策淡淡一笑。

“連你都沒見過，看來這個世界的人確實都是井底之蛙，那我……便給你見識下。”狄論看了眼西湖，手一指，在西湖周圍驚呼聲中，一道水柱從西湖中緩緩升起。

這一指抽干了整個西湖的湖水。

轟隆一聲響，水柱倒下，整座大廈都在搖晃。

秦立策站立不穩，手中咖啡大半倒在了桌面上。

金湖廣場內的民眾還以為發生了地震，立刻抱著頭沖了出去。

“你現在可見到了？”狄論微微一俯身。

秦立策直起身來，深吸了一口雪茄，笑道：“我想我見到了！但咖啡需要重新為你倒一杯了，加不加冰……”

“你們文明為什么總是喜歡追求這種毫無意義的口腹之欲？”狄論對咖啡并不感冒，但他很享受秦立策的態度。

“很多欲望本來就是沒有意義的，比如你們追求的所謂長生。”秦立策笑道。

“你難道不畏懼生老病死么？”狄論嘴角揚起一絲嘲諷的意味。

秦立策也笑了：“當然會畏懼死亡！但若是一個人活得太累了，死亡未免不是最好的歸宿，長生帶來的卻是永恒的痛苦。你怕不怕咖啡有毒？”

秦立策將咖啡端至狄論面前桌子上，又給自己倒了一杯。他在狄論對面坐下，食指和中指捏出一枚黑色的棋子，隨手落在了棋盤上，然后做了個請的手勢。

白色的陶瓷咖啡杯很精致，棕黑色的咖啡浮著細密的泡沫，濃香撲鼻。

這是狄論第一次聞到人類文明的咖啡味道，很香！更何況是秦立策這種對手親手煮的咖啡。

“哈哈哈……有毒？”狄論略帶嘲諷的笑容說明了一切，他無懼任何地球文明任何毒素攻擊。

狄論坐了下來，捏起一枚白子落下，他甚至不想在圍棋上輸給眼前這位圣殿多年的對手。

“我很想請教你幾個問題！”秦立策緊跟著落子。

“說吧！”狄論迅速落子。

“我和你們接觸至少有三十年了，這三十年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那就是如何才能戰勝你們！現在我還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究竟是什么，我居然很想問問你們，知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是什么。”

“我的回答是沒有任何辦法。螢火之光想比日月，螻蟻蚊蟲欲勝獅虎，只是自取其辱罷了。你們的核武器，在神的眼里連玩具都算不上。”

“你們覆滅多少地球上的文明了？”

“據我所知道的，就不少于五個。”

秦立策和狄論下棋的速度很快，兩人幾乎都是不假思索的落子，沒有絲毫猶豫。

短暫的沉默。

“你現在是人類文明的至強者，難道就不想做這里唯一的神，唯一的帝王嗎？”

狄論的眼睛里掠過一絲異色，隨即冷聲道：“你想離間我？”

秦立策笑了笑，道：“我只是想給人類文明尋找一條生路，哪怕這條生路是很卑微的茍活。”

“那你恐怕要失望了！”

“為什么？”

“沒有人可以阻止你們文明成為血食，包括我！你們的文明多延續幾年也不過是茍延殘喘，沒有任何意義，我猜那一天很快就要到來了。”

秦立策平靜的目光中有些暗淡之色。

“你輸了！”狄論平穩的落子，黑棋生機將絕，白棋已經形成碾壓的勝利之勢，他端起了咖啡，圍棋上的勝利也給他帶來了小小的滿足感。

“哪怕只延續幾年，或許就還有變數……”秦立策的指尖摩挲著一枚冰涼圓潤的棋子，微微一笑，然后輕柔而穩定的落在棋盤一角。

“所以我想試一試……”秦立策的聲音依然平靜溫和。

在狄論眼中，這一步棋不過是徒勞掙扎而已，黑子落子之處依然是無解的死棋。

咖啡微苦，味道卻也醇香濃郁。但也就在這一瞬間，狄論猛然覺察到一個巨大的黑洞從秦立策身體內擴散開來。

接下來就是無邊的死寂。

穆文明的湮滅膠囊！秦立策隨藥物一起服下的湮滅膠囊。

在狄論松懈的一瞬間，秦立策平靜的啟動了湮滅膠囊。明知死亡降臨，他的情緒沒有任何波動，所以沒有引起狄論任何懷疑。

算計這么久，只為了這一瞬間。

一億分之一秒的時間內，直徑一千米內的所有物質都被分解為了原子狀態。

金湖廣場不復存在，方圓一千米的所有物體都不復存在，而一千米之外，哪怕只多了一尺，物體依然完好。

金湖廣場所在地出現了深達五百米的圓坑，這個坑的表面起初光滑無比，就像打磨精細的玻璃球一樣。直到各種輕微的震動出現，一些碎石土塊才從坑壁上滾落，破壞了完美的半球面。

但這個坑依然是那么的圓，超出了人類的認知。

人群寂靜了好久，才驚慌的四散而逃。

“老鐵們，今天杭州發生了一件大事。”

總有聰明的人類成員嗅到了商機。

他穿著緊身的褲子慌忙逆著人流跑過來，立刻將山寨手機放在自拍桿上，很快，手機前置的高清照相頭攝像頭被一個圓圓肥膩的光頭幾乎塞滿。

胸口的大金鏈子反射著陽光，金光閃閃，黑色的偽劣錢包夾在咯吱窩里，今日發生的怪事似乎可以讓錢包變得更鼓。

“老鐵們快看，這可是天大的新聞啊！你們快看我身后，是不是有一個超大的坑？那我告訴你，半分鐘前這里還是杭州金湖廣場大廈，一眨眼就成了大圓坑。幾萬人啊幾萬人……”

“老鐵們！幾萬人啊全都人間蒸發了。”他夾著偽劣的錢包大聲吵嚷著，坑坑洼洼的肥臉上看似悲痛，睡不醒的眼睛里滿是興奮，就像第一個看到了人血饅頭的饑餓野獸，滾圓的啤酒肚難以抑制地晃動著。

如果不是腋下錢包限制了他的左手，相信他可以用手語完整的比劃出一篇新聞稿。

“一根頭發都找不到啊，你們能想象到嗎？這玩意比美國扔小日本的原子彈還厲害。喜歡的老鐵請雙擊666，感謝你們送的禮物，如果還有喜歡的老鐵，請送出你們手中的禮物，現在我就帶你們去圓坑的邊緣，近距離來個現場直播。”

喧鬧的網上直播表面下是死一般的沉重氣息。

真相沒有被刻意隱瞞，或許秦立策想用這種方式警醒那些依然自我欺騙，沉浸在享樂主義的人類。

死亡的大幕已經拉開，這一次親眼看到舞臺上演的殘酷死亡劇的不再只是前排觀眾——而是整個人類。

數千人隨著金湖廣場消失在世間，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數字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當真相浮出水面，人類的道德觀念受到了一次無與倫比的考驗。

秦立策三個字，究竟代表的是屠龍勇士，還是代表的惡魔？

普通人最深的感受，恐怕是第一次親身感受到第四輪回地對自己生命的威脅，人類滅亡并不是遙遠的事情，很可能發生在自己這一代。

自然老死后可以不管洪水滔天，現在可不行。

越來越多的人試圖接觸修煉一途，博出一線生機。

鬼殿！

狄論閆誦的同時身亡讓鬼殿措手不及，身為鬼殿左護法大人物更是怒不可遏。

狄論即將摹刻好陣紋，那時只需時機一到，界燭燒塌兩界界膜，鬼殿就能沿著界燭照亮的接引迷途再度降臨，可是一切都被一只螻蟻葬送了。

鬼殿降臨的時機并不好尋找，根據推演，這次錯過時機又要等上好多年才行。

“人類！弒神者！”

禁區傳來鬼殿左護法咬牙切齒的憤怒聲音，聲音傳出，蒼穹都裂開了，可怕的雷光映亮翻涌的混沌氣。

一怒則風云色變、天地崩裂，這就是第四輪回地無上人物的威勢。

“無知的螻蟻，以為這樣就能阻止我鬼殿前進的腳步了么？”其他長老也是怒火中燒。

送問道第九境的修士強行跨界，他們付出的代價太大了。大到他們無法承受，短時間內根本無法再送狄論閆誦這樣的人跨界。

“無需問道境，聞道第九境已經足夠了。道門全滅，那個世界已經沒有強者了。”有人開口提醒。

另一個長老表示贊同：“閆誦計劃可行。不妨退一步，派人擾亂他們的計劃即可，用不了多久，我鬼殿就能再度降臨。”

“弒神者組織要徹底鏟除，所有與之相關的人都要除掉。那片世界曾經出過太多的強者，隱藏了太多的秘密，決不能讓曾經的血脈和傳承再度現世。”

“所有死去的血脈和傳承，徹底葬在紀元墳墓中，是他們唯一的歸宿。”

長老們開始等待左護法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