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寒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甚至連星空水母也發出了微弱的信息。

“來都來了，豈有不進去的道理。”又是胡不服這個二愣子站了出來。

林暮寒無語了，只見胡不服跟著諸多翹楚，打開殿門后大步踏了進去。

估摸著進去有千余人之后，林暮寒才和土撥鼠等人進入了大殿。

腳下是粗獷堅硬的礫石，頭頂是昏暗不明的黑霧，沒有梁柱，沒有道場，只有一些巨大而殘破的青銅器殘片。

這里不像是第三殿，更像是幽冥地府。

忽……

一些地方突然冒出了綠幽幽的磷火，幾名躲閃不及的修士瞬間就被燒成了白森森的骨頭架子。

驟然出現的危險讓所有人都放慢了腳步，后面的翹楚還在源源不斷的進入，前方的翹楚只能小心翼翼地前行。

沒走多久，一道渾濁的河流擋住了去路。

對岸，高大的祭臺已經坍塌了大半邊，兩側的神像也倒在了祭臺下的亂石堆里，只有中間一座神像歪歪斜斜，還能保持端坐模樣。

神像前本來應該是一張貢桌，這里卻是擺了一個簡易的神座。

林暮寒的瞳孔陡然間收縮。

神座上有一道淡淡的影子，正斜倚著一側扶手，俯視天下翹楚。

落仙、太一、孟星魂等翹楚似乎也發現了祭臺上的異常，紛紛停下腳步，凝神屏息，做好了防御姿態。

“的確很強，出乎本神意料。這么多人也夠了，也不枉本神等待百年。”一道冷漠沙啞的聲音從神座上傳來。

呼呼呼……祭臺兩側亮起一排青銅盞，將王座上身著青銅重甲的詭異身影照亮。

他失去了一只眼睛，留下一個黑色的窟窿。從另一側臉龐來看，他的年紀并不大，只近中年，但是頭發已經大半花白。

活人？

小仙門內怎么會有活人在？

林暮寒的心里都有些發毛，這個人給他的感覺實在是很可怕，他自稱本神，莫非是復活的死去神祇？

這人絕對來者不善。

他敏銳察覺到大殿的門已經關閉，似有一個半透明的罩子罩住了整個第三殿。一些翹楚太過接近罩子，直接被無情絞殺為一團團血霧。

眾人色變。

林暮寒和土撥鼠對視一眼后，往后退了些，避免太過惹人注意。

有小仙門禁制在，小仙門外的修士是無法看到殿內情況的，只知道第三殿的殿門突然關閉，情況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不過寒鴉道人手撫胡須，指點江山，看來依然保持了樂觀的心態，道：“這么多人進入第三殿，真是萬古未有之盛世呀！看來太陽落山前，是一定能看到他們到達第四殿了。”

……

“你是誰？”終于有修士大聲問道。

“本神是誰？已經有一百五十多年稱呼過本神的名字……咳咳……。”神座上那人輕咳了兩聲，王座之下立刻就有一只白鼬鉆了出來，雙爪捧著一杯鮮血恭敬奉上。

那人端起鮮血一飲而盡，這才接著道：“沒來這里之前，本神記得自己屬于星月教，這里可有星月教的人。”

“有有有！”星月教的人心臟撲通直跳，喜出望外。

萬萬沒想到，神座上的人竟然來自本教，還有這種天上掉神玉的好事……

“星月教眾人拜見前輩，敢問前輩如何尊稱？”

神座那人喃喃道：“記得以前，本神在星月教的師父和其他老東西都叫我蠢驢，但本神也有名有姓，叫——奔翼。”

老東西……星月教眾人有點回過味來了。

“本神最是厭惡星月教，就先把你們煉化吧！”神座上自稱奔翼的那人忽然伸出大手，一輪綠色詭異的彎月突然出現在星月教眾人頭頂。

天月獨祭……是星月教的功法無疑了。

緊接著慘呼聲不絕于耳，星月教那群人中很多已經接近了斬道境，可在綠月之下還是化為了血霧，被生生活祭。

看來天上并不會掉神玉，只會掉下死亡。

神！

真特么的是神境修士！

在場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小仙門內有活人在就已經很古怪了，關鍵還是一位神，真是見了鬼了。

在場的都沒有入斬道境，這不是被團滅的節奏？想到這里，就連極有素養的太一都想爆粗口了。

奔翼再一揮手，杯中鮮血已滿，然后仰頭喝下。

“你們很想知道我為何會在這里吧？放心，我會在你們死之前滿足你們的好奇心，一百多年都沒有外界的人陪我說話啦！我也很孤獨。”奔翼俯視眾人，如觀螻蟻。

“咳咳……不要妄圖逃跑，你們跑不掉的。”奔翼兩側出現了一排的牛頭人，同樣穿著厚重的青銅鎧甲。

土撥鼠偷偷傳音道：“我探查過了，四周布有神級的法陣。”

“我也注意到了。你可以破解嗎？需要多久？”

土撥鼠略一思考，道：“這個陣法勝在變化，本身不算特別高級。不受打擾的話，一個時辰就足夠了。”

“一個時辰夠我們涼好幾遍了。”林暮寒無奈。這小仙門絕對是出bug了，不然怎么會整進來神級修士，外界可是神器都帶不進來。

風雪月解釋道：“大殿內不受禁制束縛，理論上可以自己煉制出神器，或者就地成神……”

奔翼開始講起了自己的故事。

“上一次小仙門開啟，已經是150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時的我十七歲了還沒筑基，自己沒什么資質，更沒什么機緣，能不能修煉到問道境都難說。嘿嘿……不過是師父和長老口中的蠢驢，教中毫無存在感的小嘍啰。”

奔翼發出一聲冷笑，連臉上那個黑漆漆的窟窿都帶著森寒涼意，他隨后又劇烈咳嗽起來，烏黑的血從他喉嚨中噴出，像一團黑霧。

他對此已經習以為常了，平復后繼續道：“我隨眾人進了小仙門，那時的我就像是一只螻蟻，沒有人會注意到我的存在。為了機緣，當時的小仙門也是血流成河，但也正因為沒有人注意到我的存在，自然也沒人會針對我。我小心翼翼，終于茍活到了第三殿。”

“對你們來說，到達第三殿輕而易舉。可對我來說，是拼盡了全力，一點點爬進來的。我在這里努力參閱仙人遺跡，直到小仙門關閉那天，還是收獲平平。我當時就在想，像我這樣資質平平沒有機緣，就算到了第三殿，回去之后依然還是那個微不足道的存在，教中長老都不會正眼看我一次。索性不如賭一把！”

“也是我走運，有這個想法的不只我一人。有一群人在小仙門做了手腳，不但想要培養出仙物，還要留下很多人在這里，探尋小仙門的秘密。我躲在角落里，看著他們將一把玉劍刺進自己心臟，暫時斷絕體內生機。嘿嘿……其中一個人沒想到我還躲在石頭縫里，等他進入假死狀態，我就趁機砍下他的頭顱，奪了他身上的玉劍。終于，在最后一刻，我成功留了下來。”

聽他講的這么精彩，連林暮寒都被勾起了好奇心。

“你們知道我留下來之后看到了什么嗎？”奔翼突然從神座上站了起來，舉著雙手大聲吼道：“是尸體！數不盡的尸體！”

奔翼站起來之后，林暮寒才注意到他右側胸腹缺了一部分軀體，上面有大道傷的痕跡。

“我一醒來就發現自己的一只眼睛被啃食的干干凈凈，那真是一座可怕的地獄，每一刻都有紅色的閃電滾落。然后我親眼看著他們那些活下來的人……一個個死于非命，只有我獨自一人苦撐著。還好，他們人死了，卻留下了一些修煉資源。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直到三十年后，我才在尸體堆中斬道，得以離開了那里。又用了六十年的時間，終于在付出了極重的代價后邁入了神缺境。從那以后，我就是小仙門唯一的神！唯一的神！哈哈哈……”

奔翼放肆的大笑，終于將胸中一百多年的屈辱、憤恨、不甘、怒火全部發泄了出來。

所有人都變了臉色，誰都想不到小仙門還存在宛如地獄的地方。林暮寒更是眼皮狂跳，六七十年前就是神了，現在境界豈不是神缺境大成了？

甚至已經是真神境了！

那自己這些人還掙扎個錘子，直接躺平等死算了，或許對方殺累了，一個倏忽能漏過自己。

神缺境，是斬道境之后的第一個境界，取神人有缺之意。意思是還不是真正的神，尚有所缺。

但入了神缺境，就已經開始脫離了凡人之軀，比肩神明了。

“為什么付出了那么大的代價？還不是因為我在教中像路邊的一條野狗，根本沒有學習頂級吐納法和古經的資格，只能強沖神境。別人有的憑什么我就沒有？從那時開始，我就暗自發誓，要修煉最頂尖的吐納法，修煉最頂級的古經。嘿嘿……從那時我就開始精心謀劃，準備這么多年了，就是為了等到你們，吞噬你們的道基，飽飲你們的精血，然后搜魂你們識海的古經。”

奔翼神情愈加囂張，他大笑道：“我還要集齊傳說中的三十六神通！得手以后，我會繼續潛伏下來，等我再次成功沖擊真神境，修為大成之后再走出小仙門，這樣就算外面的老不死想報仇，也奈何不了我。或許，他們根本就不會知道是誰干的，整個輝煌的一代都將葬送在我奔翼的手上，我要斷送掉整個時代。”

這樣第一殿背后的真兇就是這位主了，還真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林暮寒暗自詛咒。不過好消息是，他沖擊真神境失敗，肯定還在神缺境。

故事講完了，真正的危險也要降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