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不久，越來越多的學生到來。對那些今年新入學的學生，相比之前，他們在這段時間都汲取過靈玉中的精純靈氣，明顯成長了很多，都有了一定的修道基礎。

在懷有很多敵意的人群中，林暮寒一眼就看到了眼睛大大的，像黑寶石一樣明亮的小燈籠。

她穿著一身明黃色的皺巴巴的小襦裙，拿著一串糖葫蘆，呆呆的跟在幾位師兄師姐之后，一雙大眼睛有些畏懼的盯著地面。

“呀！”小燈籠捂著粉嘟嘟的小臉，眼淚汪汪，卻一聲不敢吭。

也許是被糖葫蘆黏黏的糖稀碰到了手，前面的師姐柳眉倒豎，在小燈籠臉上打了一巴掌，氣道：“眼瞎啊你！”

“對不起師姐，我不是故意的……”小燈籠咬著嘴唇，然后十分小聲的道歉。

林暮寒看在眼里，目光瞬間就冷了下來。小燈籠進入天書閣月余，卻一點修煉的痕跡都沒有，而同時拜師的幾名學生純陽勁力已經有所小成。

或許，秦閣老門下就連最基礎的吐納法都沒傳授給小燈籠，小燈籠這樣受到欺壓，與自己不無關系。

“下次給我小心點兒！”前面的師姐看到小燈籠道歉，似乎還不解氣，左手一抬，還沒落下，便看到眼前多了個人。

林暮寒身法之詭之快，已經有幾分道場之主蕭衍的樣子。

她驚道：“你……”

林暮寒淡淡看她一眼，俯身在小燈籠頭上摸了下，替她拭去淚珠。

小燈籠粉嫩的小臉上指印通紅，已經微微腫了起來，林暮寒有些心疼，還是笑問道：“有沒有人教你修煉呀？”

“大哥哥，沒有哥哥姐姐教小燈籠……”小燈籠搖了搖頭。

“那靈玉有沒有呀？”

小燈籠點了點頭，隨即又搖了搖頭，一手拿半串沒吃完的糖葫蘆，一手捏著衣角道：“小燈籠本來是有的，后來哥哥姐姐說怕我弄丟，就拿去了……”

“你是哪位閣老的學生，輪不到你來過問我們師門的事情吧？”一名青年說話了，他叫譚樞，是這群人的師兄，進入天書閣已有十二載。

“都被哪位哥哥姐姐拿走了呀？”林暮寒似乎沒聽到，對譚樞連眼皮都不抬一下。

如此被人無視，譚樞臉色立刻冷了下來，道：“你一點規矩都不懂嗎？”

天書閣是極其看中實力和輩分的地方，論輩分，他入閣就已經十二年了，眼前的林暮寒來自通道右側，才不過十三四歲的樣子。論實力，他七年筑基，如今已在聞道境巔峰，實力在他那一屆七百多人中也能排進前二十。

更何況，眼前打小燈籠的師妹還是他心上人，名叫華清妍，他今日來此處便是為了陪師妹。

小燈籠有些害怕，不自覺看向了華清妍和周圍幾人，又很快低下頭去。

“那大哥哥今天就幫你討回來好不好！”林暮寒一笑。

小燈籠低著頭，小聲道：“不要了大哥哥……我怕……”

“乖！別怕，有大哥哥在呢！”林暮寒起身，直視譚樞。

“他就是天災……”這個時候終于有人認出了林暮寒。

“規矩？什么規矩！我只知道誰打了我認的小妹妹，我就要還回去。”林暮寒話音未落，華清妍已經踉蹌著后退兩步，她半邊臉上突然多出了五道火紅的指印。

譚樞倒是不全無防備，只是林暮寒距離華清妍距離較他遠些，他有自信能后發制人。唯一判斷失誤的是，林暮寒的速度比他料想中的還要快的多，等他反應過來，華清妍臉上已經結結實實挨了一巴掌。

林暮寒一般不會對女人動手，但動起手來可不會絲毫手軟，就像當時拿“板磚”拍葉青熒一樣。

驚怒之下的譚樞只能大喝一聲：“你找死！”緊接著雙手齊推，將恐怖的靈力波動凝聚在一雙手掌上，行云流水一般壓向林暮寒。

這一手極度凝實的崩云掌，同階之中還真沒幾人能超過他，譚樞也是下過苦功夫的。

“還有兩個月二十萬靈玉，一塊都不能少！”林暮寒左手護住小燈籠，右拳直接橫擊譚樞胸口。

拳掌相交，虛空只發出“啵”的一聲輕響。一拳一掌聲勢雖然看起來并不驚人，但兩人身前全身鏡般大小扭曲的虛空已然說明了一切。

又是單手對敵，柳習此刻心情反而得到稍許安慰。

譚樞的底蘊明顯強過柳習太多，單手對轟，林暮寒也不由后退一步。

譚樞的攻擊如行云流水一般，一招得手，下一招緊隨而至。也許是要掂量譚樞深淺，林暮寒依然是單手應對。

這一次，林暮寒連退三步。敢這么做，一是怕傷到小燈籠，二是林暮寒覺得譚樞明顯不配做自己對手。這兩招一過，林暮寒已經用柔和的勁力將小燈籠遠遠送了出去，卻將小燈籠那半串沒吃完的糖葫蘆留在左手。

地面符文升起，瞬間將兩人圍在一方世界中。天書閣師兄弟之間切磋是再正常不過的了，大秦尚武，只要不以境界壓人，搞出人命，閣老門很樂意見到他們互相比試的。

為了保護花花草草，將比試的兩人隔絕開來最明智不過了，關鍵還能防止一方過頭，搞出人命來。

譚樞轉瞬間已經化掌為指，現出青冥撕裂，星河不流的異象。截天指一出，其威力連林暮寒都動容了。

截天一指是天書閣絕學之一，若是像武俠小說那樣給絕學搞個匯總，其地位大概就相當于少林寺七十二絕技吧。

如此近的距離，按理是躲不開的，但林暮寒身子一斜，以極快極詭異的身法擦著這一指的邊緣避了過去，然后竹簽以極度詭異的角度刺向譚樞。

這身法贏得底下一眾學子的喝彩。

穿糖葫蘆的竹簽不長，只有一尺多點兒，握在手里就只剩下了八寸長了，灌注了靈力之后，卻如匕首一樣銳利。搭配上《道初吐納法》的節奏，倒有蕭衍劍法七八分神似。

唯一的缺憾就是，林暮寒并不能用《神爐經》至陽至剛的陽炎凰息之氣駕馭這劍法，兩者似乎天然相克水火不容。沒有原始的吐納法和經文，林暮寒縱然領悟了招式，很多細微曲折之處，施展起來也似是而非，未得原版精髓。

饒是如此，譚樞額頭已經逐漸沁出了冷汗。

瞻之在前，忽焉在后，觀之在左，已然在右。

林暮寒在譚樞眼中宛如幽靈鬼魅，無論面對再強的招式，也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換句話說，自己可能連對方衣襟都碰不到。

在實戰之中，林暮寒逐漸掌握了更多的訣竅，將劍法應用的更為熟練。這劍招帶給他的體驗也是前所未有的，仿佛自己身化鬼魅，于九幽下的陰冥地府，于忘川河的彼岸花叢中自我陶醉，伴隨著古老的祭祀音忘情舞劍。

冥冥中似乎有種奇異的魔力，召喚他獻祭給游蕩在這片天地最黑暗深淵中的劍意。

林暮寒戰力又一次在筑基境的巔峰上，向前突破了一小步。

這種狀態是可怕的，林暮寒覺察到，來自無底深淵的秘力不停汲取他的精氣神，吞噬他血肉中的一切。

沿著這條路走下去，他似乎已經預見了結局——自己將見證最強的自己，但同時也會形如干尸，只留下干枯的軀體，成為劍意的化身與載體。

林暮寒猛然間清醒，眼神一瞬間清明，手中詭異的劍招戛然而止，后背被冷汗打濕。

譚樞臉色蒼白，竹簽好幾次都于最不可能的地方刺中他的眉心和前胸。林暮寒只是想給他一個教訓，未下死手，這也是他身上傷口雖多卻不致命的原因。

噗呲，竹簽刺穿而來譚樞的手掌，竹尖透過一寸有余，被隨即被染成了紅色。

林暮寒的聲音平靜而冷漠：“二十萬靈玉！”

譚樞咬牙道：“我給！”

噗的一聲，林暮寒抽出手中竹簽，竹簽上的糖葫蘆如同凝聚在一起的粉塵，爆散成一團團煙霧。

“還有，誰要是再敢欺負她，我定十倍奉還！”林暮寒冷冷看了秦長老門下學生一眼。

“除了傳說中閉關冰封的那些妖孽，真不知道誰還能壓制他！”周圍的學生竊竊私語。

“天下妖孽那么多，肯定有很多人能鎮壓他！”秦閣老的學生握緊了拳頭。

林暮寒從半空躍下，將裝有二十萬靈玉的儲物袋大搖大擺拿走，系在小燈籠腰間。

譚樞落下，等林暮寒離開，才雙腿一軟，倒在地上。

“老秦吶，你還別說！徐存齋還挺有眼光的……你還有其他能打的學生吧，快別讓他們閉關了，這可是磨礪他們的好機會。”

遠處，唐閣老用涼茶漱了漱口，歪頭笑道。

自己學生被天災一只手吊起來打，唐閣老這老東西現在居然還有心思說自己的風涼話，秦閣老氣的臉色鐵青。

唐閣老又笑瞇瞇道：“我覺得那個小女孩天資挺不錯的，比你那些學生潛力大多啦，你們怎么就這么記仇不好好教人家呢？”

“哼！老夫門下不缺天才，你喜歡就歸你門下好了，免得斷了傳承。”秦閣老一拂衣袖，臉色陰沉著離開了，臨走前還不忘加上一句：“我徒奎白、閻客若有一人出關，豈容他猖獗！”

“多少年啦！還是這本小心眼……嘖嘖！”唐閣老喝一口香茗，姿態悠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