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寒黑發無風飄動，目光銳利如劍，而后大步向前。

搖著黑折扇的青年下意識就要后退，很快就反應過來，自己這是被對方氣勢壓制了，立刻怒道：“不守規矩，那就讓師兄好好訓誡一下你，免得日后無知闖禍。”

“就憑你們還攔不住我！”林暮寒后發先至，一拳砸在青年手中扇骨之上。

四壁的陣紋如水波蕩漾，瞬間又恢復平靜。

自己火候好像還是差了一點，靈力沒有盡數集中在扇骨上，而是外泄了一部分，林暮寒輕輕搖頭。

搖著黑折扇的青年虎口一麻，折扇展開，寬大的扇面遮住了半邊身子。

林暮寒余光一瞥，見扇面畫著一座黑魆魆的山峰，扇面是黑色的，山峰是黑色的，所以山峰并不明顯，如果不仔細看很可能會忽略掉。

山峰形狀怪異，如巨斧開天，但林暮寒并不打算浪費時間，他想走，哪怕是問道第九境的翹楚也攔不住他。

砰！

林暮寒抽出祁祖墓志銘，直接砸到扇面上。

他速度很快，快到其他人根本沒有看清他手里拿的是什么東西，就看見那柄玄金打造的折扇彎曲成了可怕的弧度。

那青年應變奇速，身體向后一仰，彎曲的扇面始終距離他的臉三寸，稍微慢一點，就會被扇面重重拍在臉上。

林暮寒凌空閃到他身后，一拳擊出。

青年身體飄起，折扇扇出，用一種詭異的手法引開了這一拳凌厲的拳風。

林暮寒心中微微感到詫異，這路功法見所未見，似乎將自己這一拳引入未知之地，盡數吞噬。

能進天書閣的人都是天驕翹楚，閣內果然藏龍臥虎，不能輕視任何一人。

林暮寒看了對方一眼，目光平靜如水，然后轉身離開。

“丁師兄，就這么讓他走了么？”其余幾人不甘心，想要出手。

手持折扇的青年沒有說話，等林暮寒走的遠了，才張開緊握玄金折扇的右手，看著崩裂的虎口和流下的鮮血，緩緩說道：“單憑我們確實留不下他，怪不得問道第四境的郭師兄會敗在他手上。”

“難道就這么算了？”

這實在是廢話，沒有把握拿下對方，西閣學盟立再多規矩也都只是廢紙一張。

其中一人還是自信回道：“沒關系！就算他靠近閣老們的道場又如何，沒有允許闖入進去，是自尋死路。我不相信閣老第一天就允許他進入道場，咱們在這里等著他回來。”

林暮寒身形已在千丈外，他面前是一扇破舊的木門，只有八尺高，和尋常百姓家的木門一樣。

這就是徐閣老修行的道場了，除了地理方位很好之外，再也沒有特殊的地方了。

那五人一直在遠遠注視著林暮寒，看到林暮寒遲遲未動，嘴角已經忍不住揚起。

林暮寒伸出右手，輕輕扣了青銅門環兩下。

噗！

一股青煙從門環上方的獸首鼻孔噴了出來。

林暮寒嚇了一跳，回過神來才發現，門環已經掛著一個稀奇古怪的青銅小人。

青銅小人長的有些簡約抽象，臉上居然還有兩道長長的白眉毛，看起來頗為滑稽。

它身體有點虛幻，末端像辮子一樣纏著門環。當然，林暮寒猜測這可能是它的腳。

青銅小人先開口了，道：“小子你誰啊！”

林暮寒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青銅小人自言自語道：“有印記，原來是自己人，進來吧！”

嘎吱！

木門打開，出現了一層朦朧的青色結界。

站在結界外，看不清道場內的任何景象，林暮寒大步走了進去。

“想不到閣老竟然……咱們走！”

見林暮寒安然進入道場，手持折扇的青年臉色陰沉，最終選擇了離開。

“你多大了？來自哪里？叫什么名字？你是怎么得到小徐印記的……”

青銅小人飄著林暮寒身旁，開始了一連串好奇的發問。

“小徐是誰？”林暮寒有些無語，這青銅小人怎么這么能說話。

青銅小人飄到林暮寒面前，眉毛挑了起來，驚詫道：“小徐你不知道啊？就是全名叫徐存齋的那個小徐。”

“神特么小徐……”林暮寒徹底無語了。

他心中又十分驚訝，能稱呼徐閣老為小徐，這青銅小人有點來頭的。

“身為學生不敢稱呼老師名諱，我身上的印記是徐閣老給予的。”林暮寒忍住爆粗口的沖動，選擇乖乖回答。

“不錯！你小子還挺尊師重道的。你還沒回答我問題，你多大了？來自哪里？叫什么名字？修煉多久了？修行的什么經文？筑的什么道基……哦！你還沒有筑成道基，怎么這么慢……”

青銅小人嘴里問個不停。

林暮寒頭都大了，要不是這青銅小人有點神秘，他真想把它嘴縫上。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林暮寒只能裝作十分乖巧的樣子，一邊有一茬沒一茬答著話，一邊打量徐閣老的道場。

這一處道場隱藏在結界中，只有數百丈方圓，四周皆是青蒙蒙看不穿的結界。

不出意料，道場靈氣極度濃郁，可以看到靈氣化作云霧覆蓋了大半道場。巨大青石塊和青石人像散落在各處，由于時間太過久遠，表面已經爬滿了藤蔓和苔蘚。

一汪清泉在青石堆中涌出，匯聚成不到半畝大小的淺淺水池。

看到這汪清泉，林暮寒眼睛都直了。

這是靈泉靈液，而且極度純凈，已經很接近神泉液了。只有在主龍脈附近才會存在這樣純凈純粹的靈泉液，這樣的龍脈在大秦皇朝境內屈指可數。

林暮寒用察天法觀察了下，甚至隱約覺得地下會存在著神泉液這種珍寶。

“你個臭小子有沒有聽我老人家說話？”青銅小人發現林暮寒在發呆，氣的吹胡子瞪眼。

林暮寒勉強保證自己不顯得敷衍，問道“聽了聽了，這些石像來自哪里？”

“這是歷代道場主人留下的道身，好像已經存在很久了。”

“很久是多久？”

“少說也有數十萬年了吧！也許三十萬年，也許二十萬年，也許只有十一萬年，反正十一萬年也能說數十萬年……”青銅小人呶呶不休。

林暮寒暗自咋舌，難怪他從這些石像身上感受到一種歷經滄桑、亙古永存的道意，也難怪這里是人人渴望進入的悟道地。

前人的法與道被塑成了道身，供后來者參考借鑒，這石像就相當于一本本古經啊！

再加上海量純凈的靈氣，這里的修煉速度絕對勝過外界十倍。

“您老人家一直都在？”林暮寒突然想起了什么，盯著青銅小人問道。

青銅小人眉毛抖動著，就像兩條白色的魚扭動身軀，道：“差不多吧！好像一直都在，時間太久了，有時候沉眠，有時候清醒，有時候我老人家自己都糊涂了。”

林暮寒搞了半天才搞明白，原來青銅小人是道場的門神，看守道場已經不知道多少萬年了。

其實嚴格來說，青銅小人屬于某件器物的器靈，可能是時間太過久遠，那件器物已經埋葬在歲月中，無跡可尋。

時間可以埋葬一切，這個世界沒有什么是不朽的。

不知是什么原因，青銅小人反而活到了現在。他的真名早已被人忘卻，萬載為門神，道場的主人干脆稱呼它為老門。

“我這里有無敵的法門，你想不想跟我學？想學的話，只要叫聲師父就可以了……不行這樣太草率了，體現不出我的尊貴地位，這樣吧！到時候我假裝不收你當弟子，你呢就一直纏著我，時間不要太長，一炷香就可以了。然后你就突然跪下來磕頭，我老人家也就勉為其難收你當弟子了。”老門在林暮寒身上瞄了又瞄，發現他是塊好材料。

老門啰啰嗦嗦，說個不停，林暮寒一個頭有兩個大，直接道：“不想！”

“你就不考慮下？”

“不考慮！”

“真的？”

“真的不考慮！”

老門似乎一瞬間怔住了，然后居然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了起來。

林暮寒頭有三個大。

老門揪著自己的眉毛哭道：“沒有人愿意當我徒弟，這么多年了，道場主人收了一個又一個弟子，桃李滿天下，哪怕自己都老死了，衣缽也有人傳承下去。只有我老人家沒有一個弟子，沒人在外面給我揚名，哪怕我老人家坐化了，也不會有一個人祭拜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