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菡和李君晟兩個人從密牢的地道中出來，李君菡將斗篷的帽子戴上，遮得嚴嚴實實的，道：“你說你平時穿這身裝扮的時候應該都是夜間吧，怎么用身白色衣裳？這也夠晃眼的。”

“并不只是夜晚才出來啊？”李君晟將李君菡的帽子戴好，又道：“再說你這身手，也根本不用擔心別人看不看得清。”

李君菡笑道：“江若是白天出來，那還能算神秘組織？”

“還是算的，因為這個組織里頭的人都不知底細，誰也不會輕易暴露出來自己也不會輕易暴露出別人。”

“不見得，單看身手和身形，也便能知道一二。”李君菡推測道。

李夢天只是微笑搖頭，道：“真正的高手都不會用自己真實身手的。”

“那你不好奇里頭的人到底是誰？沒準就是要殺你的人呢？”李君菡想了好一會兒，還是想不透這個天眼組織存在的意義。

“在長安很少把江湖勢力提到明面上來，但是誰的背后都會有一些江湖勢力。這個組織的作用就是似有若無，迷惑眼睛的。順便，還可以引出一些江湖上其他的暗藏勢力。”

“哦？聽你這語氣，似乎是有所發現？”

“有的，金鳳幫，這個傳聞中的幫派，是真實存在，而且勢力龐大，手段陰狠，若是一朝想為惡作亂，恐怕很難制服。”李君晟面色似有些疑慮，但表現得并不明顯，只是他的手無意間摩挲了拇指上的扳指，想說真么，終究欲言又止。

“連你都覺得難，你還是不是天下最厲害的人？”李君菡是有些不大相信他哥沒能力處理這些江湖勢力。李君菡想了又想，忽然想到天下第一榜，道：“聽聞天下第一榜中有幾個人很是厲害，什么第一雅士舊時月色，第一神醫溫如玉，第一女俠冷冰清。還有其他的人，能用的你可以招徠呀。”

“別說是那些跟我毫無交情的江湖人士，就算是你，愿意回染指這天下之事？”李君晟瞅著李君菡。

李君菡忙將眼神挪向別處，避開這個話題。

李君晟又道：“他們皆有用世之心，若都是為了這天下太平，身在江湖或廟堂，又有什么關系呢？”

“這話倒是，不過那是他們。我也不是不愿意幫你，只是我從小這般無拘無束瀟灑自在慣了，其實你也心慕隱逸，只不過你是挑了這擔子，放不下而已。”李君菡的語氣沉下來，她微微嘆了口氣，又問：“你之所以由著我，就是希望我們能各自得到自己理想的境界。所以，即便那江湖第一雅士被稱為正道棟梁武林皇帝，你也是淡然視之，既無招徠之心，也無就見之意。你這種境界也未嘗不好，倒還真如你所說的天下共治，天下大同。”

李君晟忍不住笑起來，只道：“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是我，最了解我的人也是你。大哥體弱多病，三弟任氣勇武。唯有你和我最像。所有的，都很像。不知怎的，我總是有種感覺，某一天，你也會出來肅清正道，成為一方霸主？

李君菡指著自己，一臉不可思議，若是可以，江湖上的事她能不管盡量不管。李君菡晃了晃手，有負在身后，只道：“我之前跟你說的那個秘密，關于溫如玉的，你有著人去查過嗎？”

“沒查，這種事情，你也是偶然知道，若是我派人去查他的身份，他反而以為你泄露了這個秘密，若是他又那個能為，到時候倒是你有麻煩。”李君晟看了看李君菡，道：“我倒是有個主意，你不是想找到那人嗎？”

李君菡點點頭，她確實想找到那個人，這點在她哥這無需隱晦，喜歡就是喜歡，她見過那人少年時的畫像，按照推算，現在也快是二十八九的年紀了。

“他也真是夠沉得住氣的，這點我倒是極其佩服，若是這人沒有惡意的話，我倒是覺得不錯。”李君晟說的時候，笑得十分滿意。

“都說長兄如父，你不是說大哥猜到你找到我嗎？他難道就沒有過問我的事？”

“他既然能猜到我找到你，那明顯是你不愿意回宮，以大哥的英明睿智，他也不會主動問。”李君晟神色清雅，說著話的時候，似乎只是說著一件尋常的事。可他們心底都知，這是何其沉重的一件事。

李君菡五歲的時候在流離中被拐走，三個兄長都沒照顧好一個妹妹，他們三個心里怎么會沒有自責呢？所以，對妹妹唯一的彌補，便是讓她做自己想做的事，能不牽沾染世俗便不沾染。

兩人正說著，忽然一個聲音喝道：“有刺客闖入皇宮。”

李君菡嚇得一驚，李君晟拉她到一個屋檐下，才道：“你現在這里守著，我去看看。”李君晟說著，便將外衫脫了放在李君菡手中，里頭的衣衫是一件純白的中衣，連花紋都沒有。

李君晟正欲走，李君菡將衣服遞給他，道：“你還沒洗澡還沒換衣裳呢，我去看看。”

“你？”向來淡然的李君晟還是有幾分意外的，李君菡可是向來對任何事都是淡然視之的。

李君菡嘴角無奈一拉，道：“我現在只是想看熱鬧來著，你最好著人守著這地牢，那女的說自己很重要呢，明天的萬國朝拜，怕會出什么事。”

李君菡將外衫放回他哥手中，便縱身飛出去。

李君晟正欲叮囑什么，卻只是笑著。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宮中所有的主殿都已經上了宮燈。清風過處，吹得宮燈上的琉璃斑斑駁駁，燈底上掛著的穗子在風中搖曳著，將人帶入遙遠的往事。

李君晟并不是喜歡回憶的人，只是總有些時候，忍不住回憶。這么多年，他身在至尊之位，看似眾星捧月，實則孤獨寂寥。然而，每個人生來本來就是孤獨，無人同來，遑論同歸。

李君晟掠身飛入皇城太極殿的最高處，五層高的太極殿之鼎，能將整個長安城的萬家燈火一覽無余。李君晟眺望著遠處，他看見起起落落的白影和黑影在燈火明滅之中穿梭。

天下大同，萬世太平，似乎有些遙遠。可圣人提出的那種河清海晏的盛景，一定不是傳說。李君晟這樣想著，方才悲傷的情緒此刻一掃而空，沉溺于往事不是帝王該有的，沉溺于悲傷更不是他的風格。不知怎的，看到這燈火輝煌的景色，李君晟覺得自己這么多年的堅持是對的。

李君晟正在眺望的時候，王麒站在下頭喊道：“圣上，英王殿下受傷了，輕微劃傷，傷口并不深，只是有毒，已經讓思杰去英王府了。”

李君晟輕身掠下，道：“是方才那個刺客？”

“不是，就陳良的說法，是刺客在半路準備跟蹤英王殿下下手，還沒出手便弄出了聲響，李衍和李懋不是刺客的對手，暗中有人放了箭，箭法極好，但又有人出手制止，卻只攔下了其中的兩支箭，英王還是受了傷。陳良和姜明和幾個內衛去追拿著箭的幾個刺客了，另外一個黑衣人沒追上，其身手十分了得，不知道是暗中出手相助的人還是刺客一伙的。”

皇上往殿中走去，賀連和賈亦真已經換了身衣衫守在大殿之外。王麒跟在皇上身后道：“陛下，那個暗中出手幫助的人，來頭可不小。陳良和姜明都追沒看清那人，聽說，連面都沒蒙。”

“看來確實是個高手啊。”李君晟若有所思。

“關鍵是在皇宮，都能如此囂張。”王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這是他們的失職，但那人身手確實太好了。王麒只得道：“會不會這幾個人和您寢宮里的那幾個刺客有關系？”

“我著人去問了那女刺客，應該沒有同伙。”李君晟陷入了沉思。

陛下可是想到什么？

李君晟搖搖頭，他確實什么都想不到，那人身手如此之好，肯定早就發現他和君菡從地牢中出來，還特意從他們身邊路過，是想引他們注意還是無意之舉？

王麒并不知道李君菡的事，更不知道李君菡去追那個高手了。

王麒道：“那女刺客？”

“你去處理就好，但若是想知道真實的消息，就用你上次從西域商人那搜來的藥試試。”

王麒連連點頭，道：“臣也是這么想的。”

陳良和姜明過來道：“陛下，那三個箭手已經著到了，什么都沒問出。”

“正好，把那三個刺客和那女刺客關押到一起。你們一起審問。”

王麒道：“陛下，我和十三，亦真三個一起去，陳良和姜明就在這值守吧。”

李君晟對陳良和姜明賀連賈亦真四人道：“你們四個還沒吃飯，先去吃飯吧，春麟，你著幾個換防的內衛去暗牢吧。”

陳良正欲推辭，皇上點頭示意他們去吃飯。

賀連笑得很是開心，也就皇上還記得他們四個還沒吃飯。

四杰便揖手下去。

王麒帶著四個內衛來到皇宮之后的密牢之中，誰知，那三個刺客已經斷氣，被抓的女殺手也暈倒在地，還有些微弱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