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班主任抽背課文正好抽到季怡寧,因為季怡寧聲音比較小,班主任聽不清就繞到她身邊,看到趴在桌子上睡覺的插班生桌子離得近,拍了拍插班生的肩膀“把桌子往后挪。”插班生笑瞇瞇的點點頭。
第三節數學課上,季怡寧突然感覺背后被扎了一下回頭一看,不知什么時候插班生把桌子挪到了她的背后,正用鋼筆一下下戳她后背,季怡寧沒辦法,只能舉手,起先數學老師沒理她,后來季怡寧沒辦法,只好帶著哭腔說“老師,他老用筆戳我。”數學老師這才走下講臺,兇巴巴的對插班生說“誰讓你靠人家這么近的,往后挪。”插班生笑瞇瞇的把桌子挪到最后,數學老師看了季怡寧幾眼“沒事別惹人家。”
季怡寧點點頭,心想“我都沒和他說過話,哪里惹得到他。”
終于,在上英語課上,插班生故技重施,季怡寧惡狠狠的瞪了插班生一眼,小聲道“你干嘛啊,回你的后面去。”插班生只是笑,季怡寧越不開心,他笑的越開心。季怡寧沒法,只能舉手請老師來,可是手舉了半天,英語老師就當看不見,最后季怡寧實在疼了,刷一下站起來“老師,他拿筆戳我。”
英語老師擺手讓她坐下“不要影響課堂記錄。”轉頭回到講臺上,略帶嘲諷的說“有些農村來的,心眼就是活,人家好好的坐在后頭,你不招惹她,他會去惹你,怎么不戳你同桌。”
插班生聞言笑的咧開嘴,越發放肆,季怡寧也來了脾氣,猛地把桌子往后一推“你有病啊,有病就去治。”
插班生愣在當場,緩緩站起身,高了季怡寧兩個頭,英語老師也火了“你有病啊,上課呢,不想學回你農村去,在這顯擺什么啊。你以為你們農村啊,還想在課堂打架啊。”英語老師就只訓季怡寧,也不制止插班生明顯帶有威脅性的動作。插班生似是得到鼓勵,突然推了季怡寧一下,人也欺身上前,季怡寧當時腦子一片空白,下意思把英語書砸在插班生臉上,插班生掄起凳子就要砸季怡寧,卻突然被旁人砸倒在地。
英語老師嚇得跑到門口,語文課代表趕緊去辦公室找班主任。砸插班生的是個看起來文弱的小男生,插班生惱了,從地上爬起來就要去打小男生。其他人終于反應過來,七手八腳的把插班生壓在地上。
班主任很快過來,讓眾人歸位,看著頭上流血的插班生,讓其他人回去上課,她帶著插班生去廁所洗了洗臉上的血跡。
第二天,季怡寧忐忑的來到教室,發現插班生的桌子已經沒了,但是砸插班生的男生也沒來,她擔憂的問其他人“顏端陽不來上課嗎?”
“嗨,這不是來了嗎?”顏端陽面上帶著爽朗的笑容。
季怡寧趕緊站起身“謝謝。”
“不用謝,這是體育委員應該做的。”
“還是謝謝。”
“客氣了,那插班生不會再來了,他本來就不該來我們正常學校,家里有點關系了不起啊,當別人吃干飯的。”
季怡寧和顏端陽不是很熟,也沒有多問,后來從各種渠道隱約聽說是哪個校長的某個親戚,據說顏端陽家也有關系,反正這事壓下去了,那插班生去了特殊學校,季怡寧沒再見過他。
也因為這件事,季怡寧突然不喜歡起英語老師來,原來覺得可愛的動作,現在只覺得丑陋做作,她開始同意季母的話,動作就是丑,不過是帶著老師的特權濾鏡罷了。
期中考試,季怡寧各科都考得不錯,除了數學,班里基本上都是95以上,95以下的寥寥無幾,季怡寧是其中之一,她皺眉,不知道該怎么給季母交代,一頓打和一頓罵是免不了了。她羨慕的看著同桌的好成績,明明她比同桌刻苦好學的,同桌各科表現都一般,就數學好。同桌看她愁眉苦臉,翻開數學書“你看,我們這次考試基本上全是課后練習題,你肯定沒做。”
“可是老師也沒教啊,我還以為不重要呢。”
同桌笑道“剛從鄉下來吧,我們這從小學一年級開始就要上老師的補習班的,教的怎么樣不說,你要不上,三好學生基本沒你的。咱數學老師也辦了個班,那些課后習題都在課外班上交呢。你沒發現咱老師每次都會剩一點內容不交嗎?”
季怡寧咬咬下唇“我還以為那不是考試內容呢。”
同桌嘆了口氣“你知道英語老師為什么不幫你嗎?”
“為什么?”
“咱班就你沒上她補習班。”
“可是五年級的英語也太簡單了吧。”
“這你就不懂了。反正想在她班上好混,補習班是要上的,我見過最過分的老師是我三年級的科學老師,也不知道他怎么撈到班主任當得,一個連考試都不算成績的課,硬生生的開了個補習班,沒辦法,誰讓人家是班主任呢。就當花錢和同學玩了。”
“那.....語文老師?”
“主課老師里的另類吧。我媽剛開學就問了老師辦不辦補習班,老師說語文靠的是日積月累,沒什么技巧,而且小學的東西,沒必要上補習班,把教育部推薦的課外讀物看看就行啦。我看數學老師和英語老師對你那么不上心,就猜你肯定沒上補習班,家里要是不是很窮,還是上吧。那插班生不止騷擾過你,就只有騷擾你兩個老師不管,不然也不至于得寸進尺。我媽說數學老師會做人,英語老師那是鉆錢眼里了。咱們五年級六年級都是同一批老師,反正你給你媽說說吧。”
季怡寧感覺世界觀又一次被重塑了,她看的書上報紙上全是夸贊的話,沒想到遇到的全不一樣,她失魂落魄的回到家中,毫無疑問迎來季母的一頓大罵,并要求她把數學試卷一字不漏的重抄一遍,并一遍遍的質問為什么不會。季怡寧被罵的抬不起頭,小聲說“人家都上補習班了。”
季母冷笑“就這小學的東西上什么補習班,這都學不會,小升初怎么考。”
許佳在外探出頭“是他們老師辦的吧。”
季母沉默了一會“你們老師辦補習班了?”
季怡寧點點頭,季母埋怨道“怎么不早說,早說我也讓你去了。”
“我覺得不是很難,上不上都行。”
季母白她一眼“你懂什么?你們老師現在還收人嗎?多少錢一學期,趕明你也報名。”
不知為何,季怡寧心里堵得慌,她的眼淚不爭氣的落下來,季母沒再罵她,只說“下學期你要還是這個成績,收拾收拾東西回你奶奶家上去吧。”
報了補習班后,季怡寧得到了截然不同的待遇,英語老師看到她也會笑了,數學老師偶爾也會點她回答問題,她發現數學老師永遠不會點到的那些人就是不上補習班的人。突然之間,個子最小,年紀最大的語文老師高大了起來。
季怡寧班里是有值日生的,負責放學之后的衛生打掃工作,一次顏端陽光想著打球,一放學人就跑沒了影,恰好那天輪到他值日,季怡寧感念他曾經的幫助,默默地將他的值日做了,結果這事也不知道被誰講給了班長,班長在晨讀的時候當著全班人的面夸獎她,搞得季怡寧很無語,從那之后,班里就有些流言蜚語。剛好那時候特別流行愛情劇,別看他們年紀不大,正是最向往這些的時候,總是躲在一起說悄悄話,季怡寧總是獨來獨往,能說上幾句話的就是同桌和顏端陽了。又因為她幫顏端陽做了值日,閑話就起來了。
班主任在家長會的時候隱晦的提了這件事,沒點名沒道姓,季怡寧卻覺得難堪,季母不認為說的會是季怡寧,但還是教訓她把心思放在學習上。從那之后,季怡寧就有點躲著顏端陽的意思,顏端陽本來就很少和女孩玩,人也聰明,見她躲著,便也很少找她講話了。
季怡寧覺得很對不起顏端陽。六年級畢業的時候,流行同學錄,她沒有電話,但是她一直保留著顏端陽的聯系方式,希望有一天能夠報答他,希望好人有好報。
升入初中,季怡寧家換了租房子的地方,因為伍家那片要拆遷了,怪不得前段時間伍家大興土木,雖說明令禁止加蓋房屋,但家家都蓋,誰家不蓋是傻子,院子被房屋取代。季母嫌棄人越住越雜,帶著季怡寧和季怡望換了家房東。
新的房子在初中后墻的地方,上學特別近。他們搬家的時候正趕上那家人辦喪事,男主人死了老婆,老婆頭七還沒過,新的老婆就住進來了。聽那家別的租客說,老婆還在醫院住院的時候,老頭就托人相看下家了,找了個外省的,家里也是死了老頭,有個女兒,也是寡居在家。一開始說是把女兒也帶過來,結果這事被他的兩個兒子知道了,老大氣的直接過年都沒回,老二在本縣城,揚言“只要你敢娶新的,你別指望我養你老。”老頭還是有些顧忌的,最后那女的住了進來,但倆人一直沒領證,兩個兒子在母親下葬后基本不回來。原本二樓是兩個兒子的住處,既然兒子不回來了,老頭索性把房子租出去賺錢。
季怡寧對死去的女主人沒什么感情,因而對老頭的薄情也沒有鄙夷的感覺,只是很討厭老頭摳門這點。水費電費收的不低,可你多用他一點水,能叨叨半天,他新的老婆也是個令人一言難盡的人,因為兩個兒子的阻止,使得新老婆沒能結婚,也沒能帶女兒過來,因此她沒少吹耳旁風。不過老頭薄情歸薄情,在財產上拎的很清,死活不愿意分一部分給新老婆,季母私下說“這老頭鬼著呢,請個保姆還沒他姘頭對他盡心,每個月定時打賬給新老婆,還不給人家名分。切,城里人心眼都多。”
季怡寧當時不懂這些,心想都住一塊了,不算夫妻嗎?
季母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指著旁邊一戶租戶道“那家看著像一對夫妻帶著倆孩子,實際上沒有結婚證,男的在老家有老婆,不過賺的錢都給現在同居的老婆。”
季怡寧多少看過一點電視劇,猜想道“會不會是他不喜歡老家的老婆,但是又不得不娶。”
季母瞪她一眼“少看點亂七八糟的東西,就是不想負責人唄。這倆小孩是誰的還不一定呢。那女的以前是會所里的。”
“啊?!”
“行了,這事別往外說,這附近住的,誰家不知道她家底細,就是不好當面說罷了,你也別和她家小孩玩,指不定有什么臟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