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言辭站在原地，也不知道怎么今晚就是她侍寢了。

按道理來說，今天是除夕夜，也不該她侍寢啊。

“好了，別站著了，快坐下吧。”

皇帝十分體貼地說道。

顧言辭謝恩之后坐下，和溫選侍對視了一眼，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疑惑。

今晚的皇帝有點奇怪啊。

可能整個大殿里，只有皇帝和宣棟知道是怎么回事吧。

當然，皇帝今晚還是從各個侯爵的府里點了幾個人封妃進宮，還分別給宗室的世子公子給賜了婚。

總共有三位小姐要進宮。

第一位，就是今日在御花園里和顧言辭見過的幼姻小姐，她叫福南幼姻，父親是鎮毅侯。

她被封做美人，還有一個封號叫嫻。

第二位是任玉娘，是澤藤侯的嫡女，也是美人，賜號為歆。

第三位是光宇侯的嫡孫女，上官蘭，還是美人，賜號為芝。

之所以會有宗室和侯爵之分，是因為侯爵全都是異姓，因當初功勞之大而被封侯，到如今只有尊榮，沒有實權的。

還有像福南這樣的姓在魏國極其少見，這是歸順的異族的姓。

這樣的家族雖然富貴榮華，沒有權勢，皇帝也不懼，要進宮就讓她們進宮好了。

除夕該有的事兒都已經差不多做好了，皇帝就自個兒帶著顧言辭走了。

至于剛封的那三個美人，由于宮殿還沒有收拾出來，就讓她們先隨家里人回去，第二日再進宮。

皇帝沒有回太極宮，而是帶顧言辭去了慈寧宮。

現如今宮里沒有太后，所以慈寧宮是空著的，顧言辭也不明白皇帝為什么帶她去慈寧宮。

當今的生母是先帝的貴妃，給皇帝生妹妹的時候難產薨了，他的妹妹過了幾日也夭折了。

先帝追封貴妃為端敏皇貴妃，夭折的十九公主也被追封為宸秀皇公主，都是厚葬。

至于先帝的皇后，在先帝駕崩后的兩天里，也追隨先帝去了，皇帝就追封她為圣端賢皇后，而他的生母端敏皇貴妃也被追封成端敏皇后，和先帝一同下葬。

當時朝中大臣肯定是不愿意的，但是皇帝最后還是說服了大臣們。

還有先帝的嬪妃們，基本都被送去了太廟，還有一些生過皇子公主的嬪妃，就住在壽康宮里，還有一些在冷宮里。

壽康宮里的太妃們，顧言辭可從來沒見過。

不光她沒見過，宮里的嬪妃都沒見過，皇帝不讓，特地下了命令不準嬪妃們靠近壽康宮。

“皇上帶嬪妾來慈寧宮做什么？”

顧言辭站在慈寧宮的門口，抬頭看著上面的匾額，還是問了出聲。

這一路上她不知道目的地，就沒有多問。

如今知道了，心里更疑惑，就問道。

“守歲。”

皇帝拉著她的手，進了慈寧宮。

顧言辭驚了。

不是，守歲來慈寧宮干什么？她也沒聽說開朝以來還有這個規矩啊？

“你可能不知，朕從小在慈寧宮長大。朕一出生，就被先帝送到了皇祖母這兒，先帝說是我母妃的意思。皇祖母也疼愛我，我和皇祖母感情也好。”

皇帝話說到這兒，顧言辭有點明白了，以前皇帝總是在慈寧宮守歲，今年也一樣，往后都一樣，也不管慈寧宮里疼愛他那個人還在不在。

慈寧宮里也有一個花園，皇帝派了人每天打掃。

所以就是前幾日又下雪了，花園也是干干凈凈的，沒有積雪。

花園里也早就布置好了，張燈結彩，看著十分喜慶。

花園里有個小涼亭，現在已經掛起了帷幔，擋住侵襲的冷風。

亭子里面放了火爐，擺了軟榻，榻上鋪了毛毯，也有暖手爐。

一切準備得十分妥當。

“今晚守歲的人可能不少，朕每個宮都派人送去了孔明燈，等到子時的時候闔宮都會放孔明燈。”

皇帝牽著她的手進了亭子里面坐著，還親自把毛毯蓋到她的腿上，給她倒了一杯溫酒。

之后就坐到了她的對面，他面前放了一把琴。

“陛下要彈琴嗎？”

看皇帝這個架勢，確實是要彈琴的樣子，也總不會待會兒把琴給她，讓她來彈吧？

她學藝不精啊。

“知道朕會彈琴的，除了宣棟和李仁，其他人都不在了呢。”

皇帝一句話成功嚇到了顧言辭，原本因為酒勁上來紅撲撲的臉瞬間慘白，說話都覺得有點虛了：“皇上，您不是嚇唬嬪妾的吧？”

再說了，這大過年說這個也不好啊，而且她也沒有怎么得罪皇帝吧？

“你想什么。”

皇帝無語，伸手劃過琴弦，“知道朕會彈琴的，幾乎都是先帝那時候的人，現在都已經不在了不都是實話嗎？”

“是嬪妾誤會了。”

顧言辭松了一口氣。

她還真以為，皇帝會彈琴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但凡知道的人都要被滅口呢，原來是她多想了。

皇帝沒說話，盯了眼前的琴一會兒，然后伸手撥琴，準備著要彈了。

顧言辭怕他傷了手，就提醒道：“皇上怎么不戴義甲？”

此時亭子里也只有他們兩個，她環顧了一下，想叫守在外面的李仁去取義甲進來時，皇帝卻擺了擺手：“無妨，朕也是隨便彈一下，不是正經表演，不用那么正規的。”

顧言辭看著皇帝，也沒再繼續勸他。

他覺得沒事就沒事吧，反正彈琴的人也不是她，到時候傷了手的人也不是她，不用多慮不用多慮。

在顧言辭又喝完一杯酒之后，皇帝終于開始彈了。

第一聲“錚”響起的時候，顧言辭好像聽到了另外一個聲音——

她側頭往外看去，面露驚喜：“皇上，下雪了。”

說罷拿開毛毯，就要起身往外走去。

“別動，坐好。”

才彈出第一個音的皇帝有點惱怒，瞪了她一眼，然后看著她把毛毯蓋好默默坐著之后，就又開始彈琴了。

一般彈琴的人都是安靜的，可是這個皇帝就是話多，琴聲才步入正軌他就開始說話了：

“朕想著你也是在京城里長大的吧？怎么看你的樣子，像是在南方長大沒見過雪的小孩子？就是之前沒見過，入冬以來，宮里都下好幾趟雪了，你一次也沒見過？”

皇帝覺得真是奇了怪了。

“可是現在感覺不一樣啊。”

顧言辭狡辯道。

現在可是除夕夜，她和她的丈夫煮酒彈琴說話，忽然間下起了雪，這種意境難道不美好嗎？

皇帝抬眸看了她一眼，沒有搭理她的話。

明明彈琴的是他，可安靜坐著的她，穿著節日的吉服，梳著華貴的妝容，雍容端莊地坐著，只一個側顏，就可以輕易撥動他的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