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關上的聲音響徹了整個客廳，哪怕少年已經很小心翼翼，發出的動靜似乎也足夠吵醒別墅內其他正在熟睡的人了。

昏暗的客廳中只留下了幾根電子蠟燭將室內染上了溫暖的色調。

瑪莎：歡迎回家，烈曜少爺。

烈曜脫下歐羅帕研究所的外套，交到了瑪莎的手中。

烈曜：伽凜睡下了吧？

瑪莎：因為知道了今天少爺您會回家，剛剛好不容易才哄睡下了。

烈曜：嗯。我回房了，會再學習一會，不用打擾我。

瑪莎：我明白了，少爺請盡早休息。

樓梯上的烈曜終于是松懈下了自己緊繃著的神經，表情中顯露出了一絲疲憊感。

扶著樓梯扶手緩緩走上樓的少年最后停在了二樓的一扇門前。

他試探性的想去開門，手伸向門把手的時候卻感到整個身體無比的冰涼。

烈曜放下了手，轉身上樓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活了這么大，能給自己溫暖的居然只有一床被子和從小睡到大的枕頭......真是滑稽。

【一大早，熱騰騰的香氣從廚房飄來】

瑪莎：今天能和少爺一起吃早飯，小姐應該會很開心吧。

拉開大門的聲音再次在客廳內響了起來，瑪莎不明所以的探頭出去，看到了已經換好研究所制服的烈曜已經準備出門了。

瑪莎：烈曜少爺？您不吃早飯了嗎？

烈曜：父親的研究所有點事，需要我趕緊去處理一下，早飯就來不及吃了。

瑪莎：小姐她......

烈曜：幫我和伽凜說聲抱歉...

他說完甩門而出。

看了眼時鐘的瑪莎擔心了起來，昨天半夜2點才回到家的烈曜少爺，在學習之完畢后再睡覺......到現在最起碼也只睡了5個小時不到。

我不一樣，睡眠是可有可無的存在，但是烈曜少爺還是人類......

————

碩大的研究所井井有條的運作著。而沒人想的到，它真正的指導人卻是一個年僅18的少年。

烈曜：新人還沒報道嗎？

研究員A：應該快到了吧烈曜先生，請不要急，我再去聯絡一下。

被叫做“先生”的滋味真的不好受...明明我還那么年輕。

背后的聲音：那個，您就是歐羅帕研究所的副所長嗎？

突然被一個女孩的聲線所驚訝到的烈曜，疑惑地轉頭過去，低下頭看到了那個自己一直在等的人。

笑容清爽的女孩微笑著伸出手：我叫夏娃，歐羅帕先生派來研究所輔助您研究的助理。

烈曜半知不解的點點頭，和眼前這個約摸只有13，4歲的女孩握著手，開始懷疑起一些事。比如這么年輕的孩子居然是空中花園科技大學的畢業生。

烈曜：夏娃...是吧。歡迎來到歐羅帕研究所，希望你可以適應這里的環境。

夏娃點點頭，霧金色的短發和側邊扎的一條短馬尾也在空中晃動著。

————

烈曜：這是我們研究的專項，構造體的可控延伸能力。聽上去可能是不怎么重要的研究，但是結果卻是可以讓構造體的綜合戰力大幅擴展，改善在地球前線奮戰的構造體的戰斗水平和行動效率。

烈曜：關于意識海的研究，人類其實還沒有完全摸清。在這之前，構造體實際上都是擁有一定風險的存在，歐羅帕博士所開發的研究課題上我做出了一系列的改進，關于構造體意識海的活躍情況......

......

—會議結束后—

走在走廊上的烈曜打了個哈欠，對著身邊的夏娃問。

烈曜：你這么年輕我確實沒想到，我當年還沒從空中花園科技大學畢業就被父親拉到了研究所開始實習和各種研究。但要從那里畢業確實難度很大，更何況你還你們年輕......將來應該能挽救人類的未來吧。

夏娃：您這說的...我只是單純的覺得科學的有趣。為了興趣才考的大學。

烈曜和夏娃坐在了食堂里，兩人都點了一份雞蛋三明治。

烈曜：單純的是由于興趣嗎？

夏娃：對啊，為了科學獻身一切都覺悟這種話都是不理智的人才會說出來的。

夏娃平時陽光的笑容此刻卻變得非常嚴肅。

夏娃：不管怎么樣，人活著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沒有作為一個活人的覺悟，無論是科學還是人類，都拯救不了。

活著...嗎？

烈曜幾乎不會去想這種事。

烈曜：我父親告訴我科學家的偉大在于一個時代的基礎上再開辟一個時代，只有能改變人類現狀的發展才能稱之為科學。

夏娃：然后呢？

烈曜：以此為理由在外工作半年才回一次家的父親每次都會這么說，我明白他說的沒錯。但是在他潛移默化的影響下，深夜的學習和研究已經是家常便飯了，和家人沒有交流...開始時不時懷疑自己為什么要接替父親管理研究所的位置。我的未來會不會永遠保持這樣的現狀，會不會......變得和我父親一樣。

夏娃當場敲了下烈曜的腦袋，把他的三明治拿起塞到了烈曜的嘴里。

夏娃：還以為你應該蠻有覺悟的，結果和我大學里那幫同學一樣都是“書呆子”，聽好了！科學的重點在于責任感，這誰都知道。但是這份責任感究竟放在哪兒就是屬于自己的問題了！為了人類的未來而不顧家人，為了某個人而放棄全人類，這都是不負責任！

烈曜想把三明治從嘴中拿出說幾句話，可是立馬又被夏娃塞了回去。

夏娃：如果是一位士兵，戰場上的戰士，他顧不上家人而為地球奮戰，這是值得尊敬的精神。而科學家不一樣，科學是人類智慧凝固而成的結晶。當一個科學家放棄了家人而拯救全世界，不顧后果的進行狂熱的研究，那他的本質已經和罪犯沒有區別了。

烈曜緩緩咬了一口三明治，咽了下去。

烈曜：比如我父親嗎？

夏娃：你的父親是帕彌什病毒和構造體研究領域的權威人士，我對此表示無比的敬佩。但不過，我自己的思想是不會被任何人所改變的。堅守自己的底線，是科學家的準則。

————比起助理，夏娃更像是一個能相互坦誠相待的朋友，學術報告和課題研究中無法明白的道理夏娃會一一教給他。包括和家人相處。

夏娃：怎么了烈曜？研究匯報時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狀態，前段時間明明還不錯啊~

而烈曜卻一直在看表的間隙中小聲的回答道

烈曜：今天是我妹妹的生日。

夏娃：那你還待在研究所干嘛？

研究指標達標后明天就需要使用，不然就出事了......

夏娃：還記得我說過的嗎？

烈曜：但我也不能讓夏娃你一個人留在實驗室啊！

夏娃：剩下的交給我。陪你妹妹去，她可是一直期待著你來回家為她過生日！別磨蹭了走了走了！

烈曜確實很想丟下研究的工作直接回家。

他錯過了伽凜太多次的生日，至少這第13個生日他不能錯過。

烈曜：那我走了，千萬別勉強自己，夏娃。

夏娃：害~我是你的助理，不為你考慮的話我還能干什么？

看著在這種時候依舊陽光的夏娃，烈曜輕聲松了口氣。披上外套外套朝門外沖去......

————

奇怪...為什么路上的人會這么多？

好像有點，不對勁......

示威者A：反人類科學家歐羅帕去死！

示威者B：摧毀歐羅帕研究所！

示威者C：找到這個研究帕彌什病毒的瘋子！為了人類的未來把歐羅帕全家抓起來！

什么...病毒？

————

————

【你當時是什么感受？】

【我不知道我究竟在研究什么，為了誰而研究。我開始迷惘，開始...開始感到悲傷。】

【為什么悲傷...？】

【我，沒有趕上我妹妹的生日，自她記事后我一次她的生日都沒趕到現場。

被稱作為天才的年輕科學研究者烈曜，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研究所被燒成廢墟卻什么也做不了。

他最好的助理，最好的朋友。一個人類科學界真正的天才，在群眾的哄推下葬身在火海中。

我曾經，曾經引以為傲的父母死因不明。妹妹雙腿截肢，家族歷史在一夜間換作塵埃。

自己最仇恨的帕彌什病毒，帕彌什感染體就活在自己的身邊，養大了自己。

......

為什么......

我眼睜睜！眼睜睜看著夏娃的臉化作血肉模糊的樣子！卻什么也做不了！

這是誰的錯......？

那對自以為能成為人類救星的“父母”嗎！？

我研究了一輩子的鉭193-共聚物！現在你們告訴我，我和我妹妹對這玩意的相性超過了所有構造體的記錄，我們是什么？我們是將來會被當做實驗的工具！是早就為構造體計劃而特地準備的，培養在溫室下還剝奪了接觸的小白鼠！

這不是帕彌什病毒的錯...也不是我那該死的已故父親的錯，更不是那幾個放火燒掉研究所被煽動的民眾的錯，和錯誤拆遷別墅導致我的妹妹失去雙腿的執行者和科學理事會的錯！！！

是人類的愚昧......我們都錯了...】

————

阿西莫夫把錄音文件和心理檢測報告交到了哈桑手中。

哈桑：他的回答是？

阿西莫夫：他愿意接受構造體手術，他妹妹的那一份手術合同他也代簽了。

哈桑：那就足夠了。

阿西莫夫：我收集到了證據，完全可以把尼科拉送上軍事法庭。為什么不？

哈桑：尼科拉的立場沒有錯，他只是做事太沖動了。同時這也是這兩個孩子的命運。

阿西莫夫：我想收他做學生。

哈桑：這孩子嗎？

阿西莫夫：他和那個叫夏娃的孩子本來應該可以代替我作為空中花園未來的希望，現在被仇恨圍繞著的烈曜只適合做構造體，學習全新的知識。

哈桑：歐羅帕的研究本就極端，但終點一旦暴露在人類面前，將會是人類真正的光芒。

阿西莫夫：所以科學理事會眼紅了？或者說...慌了？

哈桑：阿西莫夫，在我這沒關系。其他人那里說這話要注意，我不想你也招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阿西莫夫：空中花園真的是人類團結一致的避風港，和對抗帕彌什病毒奪回人類家園的起點嗎？就算現在是，以后呢？

哈桑：這是我該考慮的。你只是一名技術官，哪怕是全空中花園最高的級別。

阿西莫夫：......

————

躺在病床上即將接受手術的烈曜閉上了眼，回憶起研究所的那一幕。

那一幕......

在火海中，靜靜站著的夏娃。她身上的衣物被燒盡，一絲不掛。慘白的肋骨和模糊粘稠的血肉逐漸暴露在烈火之中。但就算是那樣，勉強露出笑容的夏娃也顫巍巍地對著我做了個口型。

“再見——”

隨著整座建筑的崩塌，一切歸于寧靜。

再見......

————

阿西莫夫停下了腳步，眼神詫異地看著哈桑。

阿西莫夫：你說的是真的？

哈桑點點頭。

“沒什么，你也別多想。只是夏娃的尸骨，還沒被發現而已......”

——PUNISH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