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一長兩短敲門聲。

雪晴停下手中的動作，“誰這么大膽，敢敲樓主的閨房！”

夢筱蝶輕笑，“還能有誰，”擺擺手示意雪晴去開門。雪晴欲要說什么最后只嘟了嘟嘴，像一只貓一樣飄向門邊。

門開了，黑衣少年立在面前，他手中的劍緊握著，臉上浮著笑意，像陽光一樣甜美。

“雪晴姑娘早，”寒山樓說。

雪晴心中一陣悸動，他的眼睛深黑，像無盡深淵，讓她不敢直視，卻又忍不住瞥了一眼。如此她便顯得極其不自然和做作，她平日里的瀟灑和風趣瞬間消失了，連她自己也感到困惑不已。許久以后她才明白，原來她是愛上了他，像穿腸毒藥，無藥可醫。

雪晴愣在那里，直勾勾地盯著寒山樓。

“雪晴，”夢筱蝶喚道，“是寒山樓吧，讓他進來。”

“哦，”雪晴如夢初醒，“公子請！”她領著寒山樓到茶幾邊坐下。茶幾上隨意擺放著一壺酒一個杯子和一碟花生米，顯然是昨夜樓主閑來無事小酌了兩杯。寒山樓也不客氣，也不管杯子干凈與非，倒了一杯一飲而盡，而后齜牙咧嘴地朝雪晴發笑。

“哎呦，”夢筱蝶從簾子后面的梳妝臺走出，“還真把自己當主人了？”她雖如此說卻不氣反而很高興的樣子。她喜歡不拘小節的人。

寒山樓又倒了一杯，“如此美酒放在壺中一夜也是天大的浪費，我是為它好。”這話也不是隨口胡說的，開封的酒時間長了會被空氣腐蝕，失去它原有的酒氣。

“你真他媽無恥！”

寒山樓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你笑什么？”雪晴裝作很生氣的樣子。

“‘你真他媽......’哈哈哈......”寒山樓笑得前仰后翻，眼淚都快流了出來。

“夠了，”夢筱蝶厲色道，“我們還是說說正事吧。”她看了看雪晴，“雪晴，你先出去，把門帶上。”

她出去的時候從門縫里看了看，似有些不舍，那神情確有幾分真誠，不是練習所能產生的那種虛情。

夢筱蝶在茶幾邊坐下，而后隨意瞥了一眼寒山樓，“拿個干凈的杯子來。”

寒山樓一臉茫然，心想，“真他媽把自己當奴仆使喚呢！”他一臉的不樂意。

夢筱蝶輕笑，“不會這么小氣吧，”她托著下巴看著寒山樓瘦削的臉，“幫幫忙嘛，就在你身后。”

寒山樓轉身，在靠窗的圓木椅上雜亂的擺放著很多書籍等雜物，包括一個臟兮兮的酒杯，這酒杯已經嚴重磨損，看來有些年頭了。

寒山樓拿起杯子瞅了瞅，他從小用的都是這樣的杯子不免有些親切。他在茶幾邊坐下，用酒隨意刷了刷杯子，而后倒滿酒杯一飲而盡。夢筱蝶見狀低頭竊笑，她自己也倒了一杯一飲而盡。

“你當真要見劍魔？”

寒山樓放下酒杯點點頭。

“劍魔來無影去無蹤，若說這江湖中還有人能找到他的話，那便只有我咯。”夢筱蝶一臉的得意。

誰能想到花滿樓的樓主既是一個天真無邪的少女。

“那么，”寒山樓略顯激動，“我何時能見到他。”

“中秋，月圓之夜。”

“八月十五，”寒山樓皺了皺眉頭，“還有整整兩個月。”

“不錯。”

“不能再快點嗎？”

“只能是八月十五。”

“為什么？”

“到時你自然就知道了。”

寒山樓倒滿一杯新的酒，一口悶了。

“用不著愁眉苦臉的，”夢筱蝶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寬心在我花滿樓住著，全天下最好的酒和女人都在這里了，隨你喝隨你玩......”夢筱蝶斜眼瞧著寒山樓微微浮起邪笑。

寒山樓知道想要立刻見到劍魔浪無花那是不可能的了，他立即換了另一副嘴臉，“我在這里的一切消費都免單？”

“免單！”

夢筱蝶微笑著，像一只狡猾的狐貍，眼中閃過一絲鄙凝。她將酒杯倒滿，輕輕啜飲，“《劍二十四》真在你手中？”她審視著眼見的男子，仿佛下一秒就把他吞噬了。

寒山樓感覺到一絲異樣，他的往事不堪回首，死亡猶在眼前。他不信任何人，除了師傅古道。可是在幾天前他遇到了阿三，世間多了一個值得自己信任的人。眼前的女子是阿三的女兒，寒山樓迷茫了！

寒山樓輕抿了一口酒，點點頭。

“放心我不是要打《劍二十四》的主意，”夢筱蝶放下酒杯，“我只是對你的師傅劍癡感到好奇罷了。當年我爹那一敗，他就變了，變成了廢人。”

“毫無疑問阿三是千百年來難得一見的劍術奇才，劍二十二和劍二十三之間的差距何止是一呢！可是他做到了，他讓劍道有了另一種可能。”

夢筱蝶眼中閃動著光芒，“阿三就是我父親，對嗎？”她知道阿三就是她父親，只是她太激動了。

寒山樓點點頭，“如今他就叫阿三。”

“那么，他到底在哪里？”

寒山樓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而后嘆了一口氣，“永寧城。”

“永寧城，”夢筱蝶蹙了蹙眉，倏地憂心忡忡起來。

“怎么了？”

“永寧城可是竹葉山莊的地界啊！”

“竹葉山莊......”寒山樓疑惑不解。

“難道你不知竹葉山莊和蝴蝶門有著血海深仇？”

寒山樓猛地起身，臉色驟變。

“你想做什么？”

“阿三的身份已然暴露，我......”

“坐下，”夢筱蝶冷靜地說，“你第一天出來混吶，動點腦子吧！”

寒山樓輕輕坐下，手中的劍握得死死的。

“相信爹爹暫時是安全的，他們還不敢殺我蝴蝶門的人。”

夢筱蝶搖晃著杯中的酒，眼珠子轉得飛快。

竹葉山莊自竹葉建莊開始也有數百年的歷史，竹葉仗著自創的“竹葉劍法”稱霸武林多年。竹葉山莊素來以俠義聞名，是當之無愧的武林正派之首。

蝴蝶門創派始祖蝴蝶是一代魔女，她創派與竹葉山莊同一時代。她劍走偏鋒，與傳統劍道背道而馳，成為當世武林的公敵，其中以竹葉山莊最甚。

百年來，竹葉山莊代表了正道，與之對立的當然是蝴蝶門。這一正一邪在百年的斗爭中此消彼長。十年前，竹葉山莊內部上演嫡庶之爭的戲碼，死傷慘厲，元氣大傷。自此蝴蝶門成為武林中最強的門派。

***

蝴蝶令。

“蝴蝶令代表蝴蝶門的掌門，”夢筱蝶看著寒山樓，“你可知道？”

寒山樓搖搖頭。

“掌門師伯爛無柯三年前神秘失蹤了，”夢筱蝶嘆了口氣，“如今看來我爹爹應該知道他的行蹤。”

“不如我先行一步去到永寧城打探情況，你帶著蝴蝶令召集蝴蝶門的人隨后趕來。”

夢筱蝶和顏一笑，“我正有此意，不過......”

“你擔心劍譜？”

夢筱蝶點點頭。

寒山樓瞥了一眼夢筱蝶，神情有些不自然，“麻煩你先轉過去。”

“啊？”夢筱蝶不解。

“我要脫衣服。”

過了一會兒，夢筱蝶才反應過來。想必寒山樓把《劍二十四》縫在內衣中，當下她不再遲疑。

寒山樓確實把《劍二十四》縫在內衣中，這是他想了一夜想出來的結果，算是個笨法子。

身后的男人窸窸窣窣半天之后，終于沒了聲音，她忍不住問道，“好了嗎？”

“好了。”

傳說中的《劍二十四》此刻安靜地躺在茶幾上，它看上去很平凡，與一般的劍譜并無兩樣。

夢筱蝶忍不住碰了碰，眼睛卻不自然地看向寒山樓。

“沒什么不能看的。”寒山樓說。

夢筱蝶輕輕捧起劍譜，她沒有打開，“你真信任我？”

“我信任阿三，”寒山樓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這是我師傅唯一留給我的東西，還請你妥善保管。”

“這點你可以放心，我夢筱蝶想要藏住的東西沒有人能找得到。”

寒山樓點點頭，將杯中的酒一口悶了。

“你知道為什么我說要見劍魔只能在八月十五嗎？”

“不知。”

“因為每年八月十五他都會來花滿樓喝三天三夜的酒。”

“如果我回不來，請你把劍譜交給他，這是我唯一的請求。”

“好！”

“我讓雪晴陪你一同前往永寧城。”

“雪晴，”寒山樓輕輕出聲，只有嘴皮子輕輕挪動，“她也是蝴蝶門的人？”

“沒錯，而且她的劍術并不在你之下。”

“劍術再好殺不了人也是枉然。”

“不，再善良的人一旦被逼至死地也是會殺人的。”

夢筱蝶走到窗邊拉拉吊墜著的長繩，長繩的盡頭在雪晴的閨房，上面系著一個鈴鐺。雪晴見了知是夢筱蝶在找她，她腳不著地飄出房間來到夢筱蝶閨房。

“蝴蝶門出了件大事，”夢筱蝶說。

“大事？”

“你猜不到嗎？”

雪晴輕笑，“蝴蝶令出現了，掌門師伯......”

“我爹爹在永寧城，而蝴蝶令正是他所給。”

“永寧城可是竹葉山莊的地界吶，三師伯他......”

“所以我要你去一趟永寧城。”

“我一個人？”

“還有一個人，”夢筱蝶看向寒山樓。

寒山樓輕笑，沖雪晴眨巴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