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竹葉山莊,石屋。
竹林緩緩從象牙椅上起身走到無涯跟前,“一棍!意料之中的事,”竹林端詳著無涯蒼白的臉。
無涯咳了咳,“他若來,只怕我竹葉山莊沒有人能攔得住!”
“歸根結底他還是個人,是人就有弱點,有了弱點沒有什么人是不能被打敗的。”
竹林接著說,“我翻閱三百年前關于不死和酒鬼的史料,發(fā)現(xiàn)酒鬼其實就是當年名噪一時的武魁——天命。”
“武魁,”無涯舒了口氣,“能敗在他手里是件榮幸的事!”
“敗了就是敗了,不應該感到榮耀。”
無涯不言語。
“竹陰,找若男來。”
“是莊主。”
灰暗的油燈徐徐燃燒著,竹林坐在象牙椅上雙手托腮,若有所思。底下矗立的無涯一動不動,只有烏黑的雙眼時不時眨巴著。
少頃,宇文若男進來,身后跟著竹陰。
“莊主,”宇文若男作揖。
“竹葉山莊就要變天了,”竹林的眼睛瞇成一條縫。
宇文若男瞥了一眼身旁的無涯,心下明白了幾分,“能夠廢了無涯的江湖上還沒幾個。”
“能一棍廢了無涯的有幾個呢?”
若男蹙了蹙眉頭,“除去已故的高手不算,這江湖中能一棍廢了無涯的一個也沒有。”
“可現(xiàn)在偏偏有一個這樣的人。”
“誰?”若男顯得有些激動。
“其實你說得對,可如若有人活了超過三百歲呢?”
“不是沒有看能。”
“何以見得?”
“因為神醫(yī)不死就活了超過三百歲,”若男用錦帕捂著嘴咳了咳,“這么說,廢掉無涯的是酒鬼。”
竹林閉上眼,點點頭。
“神醫(yī)不死這招倒是用得漂亮——假借殺人之名自救,不愧是活了百歲的人。”
“依你之見,現(xiàn)如今我們該當如何?”
“那酒鬼是何許人?”
“武魁——天命!”
“天命,”若男緊縮瞳孔,“憑他一人足以滅了我竹葉山莊。”
“莊主是要你想辦法,”竹陰怒斥道,“而不是讓你在這里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竹陰,”竹林瞥了一眼竹陰。竹陰像一條土狗搖搖尾巴退下。
“對付這樣的人唯非常之手段。”
竹林眼中閃過一絲驚喜,“快說——”
“蠱毒。”
“蠱毒?”
“蠱毒分很多種,有能讓人失去心智任人擺布的、有噬骨鉆心讓人當場死亡的、也有能廢人一身武藝的......總之應有盡有。”
竹林傾聽者,不言語。
若男是察言觀色的能手,她知道她說到了竹林的心坎,“圣天門是蠱毒之家,而我也出自圣天門。”
“可你已叛出了圣天門,一身修為已不在。”
“圣天門四使——似水、如花、南天、北斗。而四使中我是曾經的似水,這莊主早已知曉。”
“還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南天對我有意,”若男咳了咳。
“你有幾成把握?”
“五成。”
“足夠了,”竹林撫了撫“八”字胡,而后意味深長地點點頭。
***
鬼域,日中,狂風。
圣天門在哪里?
圣天門在鬼域。
鬼域在哪里?
鬼域在西部大漠。
南天長得很漂亮,像女人。不過他可實實在在是個男人。一身白輕紗隨風浮動的時候,他更像女人了。小巧的臉蛋像貓臉、小巧的鼻子也像貓鼻、纖細的十指極少有女人可比擬,要不是他的聲音比較粗狂,他揚起脖子的時候有喉結,見過他的人都會誤以為他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女人。
他的劍也非常的小巧。他的劍是透明的,像冰。不過要是你以為那把劍是冰做的,易碎,那你就錯了,還錯得離譜。因為那可是實實在在的一把寶劍,一把殺人不流血的寶劍。
風吹過的時候,宇文若男又咳嗽起來,她的肺病見不得風沙。這時南天一把抱住她,替她擋住風塵。出乎意料,若男沒有躲。
風小了,若男推開他。
“你不該來鬼域,若是讓宗主知道了......”
“怎么?”若男看著他,“這么多年不見,你還是老樣子——膽小懦弱。”
南天也不氣,“既然走了,為什么還要回來。這里除了我任何人見你都會殺你,你明白的。”
“圣天門真這么好,”風吹起若男的長發(fā),“我母親堂堂的圣女,一生為圣天門嘔心瀝血,可到頭來呢?”
“圣女是不能有情感的......”南天欲言又止。
“你也覺得我母親錯了,”若男沒有看南天。
南天愣了愣,“我只知道圣女是不能有情感的,這關系著圣天門的未來。”
圣天門圣女是圣天門宗主的繼承者。圣天門以女子為尊,歷代宗主都是女性。
“不說這些了,”若男抬眼看著南天,“有件事情需要你的幫忙。”
南天沉默了好一會兒,“你說。”
“蠱毒。”
“到底是什么樣的敵人非要蠱毒?”
“武魁天命。”
南天冷笑,“你在逗我呢?武魁天命已經是過去的傳奇了,你......”他見若男嚴肅的神情不再說下去。
“武魁天命不但沒死而且還活得好好的,他的武學造詣也已到了不可知之地。”
“怎么說?”
“化空中的一片雪花為冰棍,一棍廢了無涯。”
“竹葉山莊第一劍——無涯?”
若男不言語,可是南天已明了。
“這樣的高手你覺得蠱毒對他有用嗎?”
“只要你肯幫忙,我自有辦法。”
南天沉默良久,最后輕輕點了點頭。
***
天山,茅草屋。
酒鬼去而復返。
寒山樓坐在火塘邊嘴里輕哼著不知名的歌謠。火塘上掛著的水壺欲開未開。酒鬼躺在麻繩上啜飲著酒壇里的酒。他不太習慣酒壇,可是他唯一的酒葫蘆已經碎了。
“師傅,你怎么回來了?”寒山樓沒有看他。
這時水開了,蒸汽直沖壺蓋,砰砰作響。
“我總心神不寧,所以回來看看。”酒鬼張大嘴巴往里倒酒。
寒山樓不再言語,往火塘里加了兩根柴火。
“活了五百多年,太久了,再不死老天也會懲罰的。”酒鬼喃喃自語。
寒山樓抬下水壺支在火塘邊,而后拿出洗得干干凈凈的茶杯,為師傅沏了杯茶。酒鬼翻下麻繩坐到桌子邊的石凳上。
寒山樓將沏好的茶雙手奉上,“師傅,喝茶。”
酒鬼和藹一笑,接過茶杯抿了一口,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