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蘢腦筋急轉，也想到了仙人跳的騙局，但她此行的目的，就是要查清東來堂干了哪些不要臉的惡毒勾當，管他是仙人跳還是妖精跳，不跳進去如何查得清清楚楚？

殷蘢當即甩開蕭崇的手，傻笑著道：“這么漂亮溫柔的好姐姐請我，不能不給面子啊。”

美女笑的花枝亂顫，伸出軟軟的胳膊摟住殷蘢，在她耳邊輕輕吹了口氣，道：“好解風情的小哥哥，快跟好姐姐進來吧。”

二人相擁著往茶室走去，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一個黑臉一個白臉，都裝出一副柔情蜜意的假象，形成一道獨特的風景。蕭崇和雞腿男緊緊跟隨，走出十幾步后，殷蘢的一只腳已經邁進茶室了，角落里忽然傳來一聲怒喝：“我就要買，你個臭丫頭管得著嗎？”

殷蘢立即把腳收回來，跟著眾人循聲望去，卻見一個老的直不起腰的老頭子指著柜臺后眉清目秀的小伙計痛罵：“老子付錢你給貨，嘰嘰歪歪個屁，想死啊你。”

那小伙計顯然是女扮男裝，模樣俊秀十分出挑，不卑不亢地道：“您年紀太大，吃這種藥容易出事的。”

老頭暴怒，額頭上的青筋一條條鼓起來，拍著柜臺喝斥道：“你管我多大歲數，我又沒犯法。”

摟著殷蘢的美女皺緊了眉頭，斥道：“阿霞，你怎么又得罪顧客？”

阿霞倔強地揚著頭，道：“阿青姐，我沒得罪顧客，我是好心好意，老爺爺已經八十多歲了，怎么能吃這種藥？”

殷蘢掙脫阿青，搶先湊過去，看到阿霞手中拿著一個黑瓷瓶，瓷瓶上寫著三個血紅的字：馬葭丸。

殷蘢熟悉藥理藥性，一看便知，阿霞拿的正是春藥的一種。那老頭子八十多歲了，吃這種藥的確很危險，萬一興奮過了頭，一條老命就廢了。

看來這位叫阿霞的姑娘心腸不錯，知道顧惜老人家的性命。

那老頭卻絲毫不領情，道：“你嫌棄我買最便宜的藥吧？那行，我要貴一點的，別再跟我嘰嘰歪歪。”

阿霞保持著不卑不亢的態度，道：“和價錢沒關系，您歲數大了，心臟肯定不好，就算要最貴的百金丸，我也不能賣給你，我是對你的生命負責任。”

老頭努力直了直腰，將一粒碎銀扔在柜臺上，道：“我給了錢，快給我藥。”

阿霞肅然道：“我真的是為你好。”

老頭子顯然是個蠻不講理之人，根本聽不進阿霞的逆耳忠言，一巴掌朝她臉上揮了過去。

殷蘢剛要出手阻止，阿霞自己一閃身躲開了，道：“我好心好意，你怎么能打人呢，說句不中聽的話，你吃這種藥容易吃死的。”

旁邊有位顧客嘻嘻笑道：“光溜溜地死在床上了，你就出大名了。”

堂內響起一片嘲笑之聲，又有人道：“八十多歲了，家里不會藏著個小媳婦吧，哈哈哈……”

“土埋大半截還想著那事兒，老不正經就是你啦。”

老頭吼道：“我愿意，你們管不著。”

阿霞的脾氣挺倔，把藥塞進柜臺，道：“不賣給你，快走快走。”

老頭耍橫耍不起來，眼淚刷刷地往下流，委屈地道：“你們的頭兒呢，我要告你去，你這是什么態度，我又不是不給錢。”

堂內的嘲笑之聲此起彼伏，原本急著買藥的一些人也不著急了，有交頭接耳罵那老頭子老不正經的，有嘲笑阿霞油鹽不進死腦筋的，也有少數稱贊阿霞心腸好品性端正的，嗡嗡嚶嚶的議論聲交織在一起。

阿青過去勸道：“都別笑了，有什么好笑的，食色性也，是人最基本的需求，和年齡可沒關系。老爺爺是個明白人，懂得善待自己啊。”

一些常來的顧客知道阿青背后有人撐腰，見她發了話，閉上嘴巴安靜下來。幾個外地的顧客猜出阿青的身份不簡單，也紛紛止住了嘲弄之聲。

老頭子臉上還掛著淚，咧著嘴笑開了，道：“這閨女是個好人。”

阿青輕輕拍著老頭子的后背，柔聲安撫道：“您老別生氣，她年紀小犯渾，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我今天心情好，賣你兩顆贈一顆，吃好了一定再來啊。”

老頭子樂不可支，道：“這閨女是個大大的好人啊，吃好了我一定再來。”

阿霞急道：“你不要命了？”

“噗”的一聲，老頭子一口吐沫吐在她衣襟上，罵道：“滾你丫的臭鴨蛋，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再多嘴我吐你一臉。”

一片好心反被羞辱，阿霞再也忍耐不住，淚水撲簌簌流了下來。

殷蘢悄悄拿出一條手帕，輕輕扔進阿霞的懷里。

阿霞愣了一下，將手帕整整齊齊地疊好，取出一張草紙擦干衣襟上的吐沫。

阿青沒注意到殷蘢的小動作，付了藥收了錢，表演變形術的男子親自打開門，待老頭出去了，又把門緊緊地關起來。

阿青陰沉著臉，蠻橫地把阿霞拽到一邊，沉聲道：“你腦子壞掉了，他能不能吃死跟你有什么關系，又不是你硬塞給他的。”

阿霞胡亂擦著眼淚，道：“賺錢不能這樣賺，阿青姐，這里有些規矩根本不合理。”

“你想怎么賺啊？”阿青用力推得阿霞一個趔趄，道：“咱們只管把顧客招待好了多賺錢，要不是看在同鄉的份兒上，我早把你趕出去了，別念了幾天書就整天跟我擺出一副衛道士的臭嘴臉，別再講你那些四六不通的狗屁大道理，趕緊干活去，再敢得罪顧客，當心我對你不客氣。”

阿霞氣鼓鼓地瞪著她，阿青叉著腰道：“怎么的，不服氣？有本事滾遠些，東來堂的工錢多，你滾了立刻有人補上這個位置，以為姑奶奶求著你干嗎？”

阿霞的倔強之色漸漸退去，默默垂下了頭，一言不發，回了柜臺。

阿青沖她的背影狠狠剜了一眼，不解恨地嘀咕道：“一個死窮酸有什么資格當衛道士，讀書讀成了二百五，你讀的再好不也出來找活干當下人，混的還他娘的不如我呢，真把自己當個東西了。”

阿霞抿了抿嘴，強迫自己露出微笑，向一位中年女子詳細介紹一種開胃消食的花果茶。

阿青勉強滿意了，道：“這還差不多。”

殷蘢耳聰目明，將她與阿霞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一股惡氣堵在胸膛里，悶悶的很不舒服。

阿青卻誤以為殷蘢掃了興致，連忙晃悠著小蠻腰回到她身邊，賠笑道：“小哥哥莫生氣，一個四六不懂的混賬丫頭而已，就當她是個死人。來來來，快跟我進茶室看好東西。”

殷蘢目不轉睛地看著阿霞，神情極為友善，阿霞也目不轉睛地看著她，鼓起勇氣，道：“阿青姐，你怎么又干這種缺德事？”

意在提醒殷蘢，沒好事，趕緊走。

阿青的雙目中射出一縷要吃人的兇光，蕭崇意識到情況不妙，搶先一步上前呵斥阿霞：“干你自己的活，我們的事情輪不到你管。”

雞腿男在一旁幫腔：“就是就是，你個小娘皮管什么閑事，皮癢癢了想找揍不成？”

阿霞愣了片刻，涌上一種心塞又心寒的感覺。

柜臺前那位中年女子拿著包花果茶，左看看右看看，小聲道：“算了，禍從口出，閑事別管，老老實實賣你的東西。”

阿霞聽了她的話，迅速扭過頭去，不再理會阿青等人。

而阿青害怕進籠的肥羊跑了，顧不上找阿霞算賬，扯著殷蘢的腰帶，把她拽進茶室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