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難走，直到亥時醉亦辰才趕回醉夢亭。

翻過一座不高的山丘，遠遠的就能在月色的照耀下看到一座黑乎乎的高樓。

那就是醉夢亭，一共三十六層，醉夢亭有六面六角，六面為墻中間是一個又一個六邊形的閣樓。

宗門的老頭子就在三十六層樓上比閉關，希望沖破那道一道桎梏，踏進為數不多的浩瀚之境。

醉夢亭是一座標志性的建筑，在當初。

周圍還有很多建筑，不過絕大部分都荒廢了，就只剩下醉夢亭這一座建筑供一家人起居。

走進之后，醉夢亭底樓的燈火通明，醉亦辰知道又是吳媽在為別人家做針活。

從這里到城里去取衣物，在往返送回去足足幾十里路。

吳媽的年紀大了，眼神不好，腿腳也不利索了。

“唉！”

醉亦辰嘆息一聲，這種無力去改變的事實讓他內心無比沉重。

如果可以，他自然希望吳媽可以安享晚年。

“小辰回來了？”

醉亦辰才走到門口就聽到吳媽那沙啞的聲音，吳媽雖然年紀大，但耳力還算敏銳。

醉亦辰在門框探出一個腦袋，吳媽正拿著針線縫補衣服，這是吳媽現在唯一能做到的事情。

吳媽看著他，醉亦辰露出一絲牽強的笑容，今天他又丟臉了，雖然這已經成了常態，可面對一直對自己抱有極高期待的吳媽，內心總有一道坎過不去。

“吳媽，不是說了嘛，不要在勞神傷體了。雖說每月我賺的比較少，但也足夠我們的生計開銷了。”

醉亦辰看著吳媽關切的言道，甚至還帶著一絲責備。

“這不是還有四五個月快過年了嘛，趁現在多做點，到時候每人買一件新衣服。”

吳媽帶著欣慰的笑容，慈眉善目的看著醉亦辰，能夠讓每個人新年穿上嶄新的衣服便是她最大的愿望。

特別是快冬季了，這個時候更加需要棉衣來保暖，而在醉夢居沒有一個人能擁有一件棉衣。。

兩兄妹從小都再冰天雪地里挨凍，不過小孩子玩心大，有雪的地方縱使再冷也渾然不知。

唯一取暖的便是尋找一根枯樹跟，在醉夢亭周圍全是樹林很好尋找。

如若沒有，便拆下其他閣樓的梁柱，反正幾百間房子，空空如也。

“辛苦了，吳媽。”

醉亦辰微微欠身，以示對這位慈祥的奶奶最大的敬意。

以他們的現狀，有人愿意跟他們成為朋友已是不容易了。

更何況是盡職盡責的吳媽，與其說吳媽的忠誠，不如說吳媽是醉夢亭得到上天最后的恩賜。

“咦，太老爺不是讓你參加少年會了嗎？怎么樣，今年總比去年要好上一些吧？”

吳媽一邊忙活著手上的針線活，一邊滿懷期待的詢問著。

因為醉亦辰就是整個醉夢亭最后的希望，吳媽一生都待在醉夢亭，就連到了該出嫁的年齡也錯過了。

一生未娶的女人將兩兄妹看成了自己的孫子孫女，早已當成了自己的親人。

故而，才對醉亦辰的武學也十分上心，只有吳媽一人操持著家務并督促醉亦辰練功。

“啊？”

醉亦辰沒想到吳媽話鋒轉的這么快，以往回家都會先問餓不餓什么的。

吃飽喝足才談正事，可這一回明顯要格外地關注他的成績。

“那個，還好，更往常沒有太大的差距。”

醉亦辰掩飾了在演武場被慕容曉曉羞辱的過程，成績始終和往常沒有太大的差距，打不過那些核心弟子，外門弟子也能平分秋色。

中等成績，醉亦辰在內心這般評價著。

“哦～”

吳媽一聽，眼底流出一絲期待被破沒的落寞感。

整個氣氛突然凝固了，吳媽手上的動作也慢了很多，仿佛懷揣陣著心事走神了。

醉亦辰不敢動，他明白自己的能力讓吳媽失望了。

看著吳媽這樣醉亦辰心理也不太好受，可實力就是如此，自己并沒有學武的天賦，也沒有那個條件去鉆心研究武學。

一家子人就只剩下他一個男丁了。

還有一個不問世事，凡事只會吩咐的貨色。

說是閉關，人家閉關幾年，十幾年不見人。

這老頭閉關三天兩頭的露個面，作為一名大宗師，每天都神神叨叨的，動不動就避開吳媽和他的視線偷溜出去，醉亦辰也不懂在搞什么鬼。

還挺神秘的。

“飯菜都還在鍋里熱著，趕快趁著熱乎先吃飯吧！”

吳媽低著頭做著手工，雖說頗有不滿，但仍關心著兩兄妹的肚皮。

“哦！謝謝吳媽！”

醉亦辰一聽，連忙道謝并撒腿就溜，繼續待下去只會增加愧疚感。

醉夢亭的廚房就在旁邊建立了一個遮陽棚，用幾根梁柱頂起用稻草編制的草席。

除了靠著醉夢亭的墻壁，其余三面都用木棍縱橫綁住，再用稻草將其封住，勉強能夠遮住風雨。

醉亦辰掀開門口的那副破布簾，廚房里都是簡單的餐具，用泥土糊成的灶臺。

鍋盆碗筷都稀少的可憐，醉亦辰在木質的儲物柜中找到兩只瓷碗，褐色的瓷碗上不像地攤上那種帶有花紋的瓷碗。

這是吳媽從瓷窯附近收購的劣質瓷碗，或不規則，或劣質瓷碗。

反正就是便宜，甚至還有破碎的瓷碗都不需要錢。

“好香啊，哥哥，有肉味。”

醉亦夢伸長了脖子在空氣中嗅了嗅，睡眼惺惺的小眼睛頓時鼓得像個大燈籠一樣。

“你可真行。”

醉亦辰瞥了一眼已經趴在灶臺上的醉亦夢，不過也趕緊嗅了嗅，的確像是肉味。

端上兩份瓷碗，放置于灶臺的空閑處。

一切都準備好了之后，醉亦辰才打開鍋蓋。

“這……”

醉亦辰渾身一震，居然真的是肉，還是紅燒肉。

還是做紅燒肉最好的材料，五花肉。

可以他們的經濟情況，怎么可能如此的奢侈？

難道是……？

醉亦辰心里已經有了答案，如果沒有猜錯應該吳媽特意花費了一筆錢犒勞了一下。

但萬萬沒有想到，醉亦辰并沒有像吳媽想象那般，凱旋而來，滿載而歸。

鐵鍋中有一個有竹子做的籠屜，四周放好了蒸熟的米飯和最中心的紅燒肉。

“嗯？”

醉亦辰看到了鐵鍋沿上有一點黃色的黏物。

這個東西他太熟悉了，玉米糊。

而且是很老，很陳舊的玉米磨成的玉米顆粒。

并且平時他們都是食用的玉米糊，因為比大米，面粉要便宜很多。

醉亦辰看了看不算滿的一盤的紅燒肉。

這或許要花費吳媽將近一個月的工錢，而且還是每日都要有滿滿的安排。

而吳媽做了一份紅燒肉，這種只有在過年那一天才能看到的東西，卻一口沒吃。

仍是吃著那干癟癟的玉米糊。

就連醉亦夢也沉默下來，她雖年紀小，可在這樣的環境熏陶下，醉亦夢也明白究竟發生了什么。

“你吃的下去嗎？”

醉亦夢撅著個小嘴仰頭看著醉亦辰。

醉亦辰搖搖頭，太厚重了。

“那我吃了。”

醉亦夢說著搬來一個小凳子，快速的將溫熱的盤子端出來，快速的用手指捻起一片香噴噴的肉片。

一套操作行云流水，看的醉亦辰一愣一愣的。

“你……”

醉亦辰神色復雜的看著連筷子都不用的醉亦夢。

原本以為是心有靈犀一點通，結果兩個人的思想八竿子打不著。

“給吳媽留點。”

醉亦辰搖搖頭，給醉亦夢盛了一碗飯，并囑咐著。

吳媽自己都舍不得吃上一口，全留給他們，這種無私，醉亦辰卻感到無比的沉重。

一份欣喜，換來一份失望。

精心準備已久，確實一場空。

“嗯嗯……嗯嗯……嗯……好吃！”醉亦夢嘴里包著大口米飯，回鍋肉的油漬沾的滿嘴都是，這種味道太棒了。

那股肉香在口腔中不斷蔓延，直至沉醉在那闊別已久的回憶中。

醉亦辰沒有動筷子，因為他覺得自己不配，辜負了吳媽的期待。

醉亦辰盛了一碗大米飯，用剩下的腌制的咸菜混合在一起，狼吞虎咽起來。

也實在餓壞了，背著醉亦夢走了那么遠，體能有些透支了。

一刻鐘之后，醉亦辰讓妹妹端上盛好飯菜的飯碗給吳媽送過去。

而自己在遠處，暗中觀察。

經過威逼利誘，醉亦夢終于還是臣服在惡魔的淫威之下。

醉亦辰躲在遠處，他實在沒有臉這位含辛茹苦將他們兩兄妹養大的老人。

房間內燈火發出微弱的光芒，若是站遠看是看不清房間內的景象，這是吳媽自制的，買一根火燭然后融化掉，將棉芯取出分成三份，然后將棉芯塞在小指姆般大小的竹筒里，灌入蠟油等待冷卻后制成。

吳媽說這樣就可以用很久，甚至將再使用后的蠟油吳媽也會收集起來。

如果不是不會制作棉芯，恐怕家里面就再也不需要花錢買蠟燭了。

看到吳媽抱著醉亦夢胖嘟嘟的身體，醉亦辰觸景生情，一股刺痛鼻梁的感覺壓制不住。

清澈的眼睛在月光的沐浴下閃爍著晶芒，是淚花，在眼眶里堅強的打轉。

“什么人？”

突然，醉亦辰神眸一凝，一股蠻橫的氣息爆發，瘦小的身子里爆發出年齡的恐怖力量，雙拳如颶風一般揮打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