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王浩冥思苦想的時候，坐在最里邊的中年男人咳嗽了一下，把保溫杯往桌上一放，發出吧嗒的聲音。

“沒水了，那個小王是吧，去燒壺水過來。”

這是已經指揮上了。

伍民和李琳裝作沒聽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王浩起身，拿起桌上一個不銹鋼的燒水壺，上外邊接了一壺水，然后放在墻角的桌上，插上電。

這屁股還沒沾在凳子上。

“小王啊，你去樓下保安亭看看，怎么今天的報紙沒有送到辦公室來。”

說罷，褪下玳瑁色眼鏡，揉了揉額頭。

得，你是老同志。

王浩朝樓下看了一眼，外邊的大風刮得窗戶都獵獵直響。

要說都什么年代了，一部手機看所有，再不濟，也能看看視頻，電視什么的，現如今，還有追報紙的，真是稀奇。

出門取了報紙，往回走的時候，發現大廈的拐角處，正好有個小賣部藏在下頭。

“老板，幫我拿煙”

“什么煙？”

里邊老板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操著一口順溜的京片子。聞言從竹質的躺椅上坐起來。

王浩湊近一看，帝子、力眾，蓮花。

得有好幾十種牌子。

可全是沒聽過沒見過的玩意。

這世界，是真熟悉且陌生啊。

來不及感慨，王浩隔著玻璃，用手指敲了敲。

“來包二十塊錢的吧。”

“二十塊錢的有帝子（黃），蓮花（尊崇）系列。您要那種。”

“隨便。”

遞過錢，揣上一包煙擱褲兜里？

坐辦公室，多的是人和人打交道，遞煙是不可避免的。

雖然連生活費現在只剩下一千出頭了，公司也只給自己開了一千五一個月的實習工資。

三個月實習期過了，也就兩千五。

說實話，兩千五在星城，就是喂條狗，都夠嗆。還是得想辦法賺錢。

拿著厚厚的一摞報紙，王浩回到了大廳，乘電梯回到了星藝傳媒的七樓。

進門。

“輝哥，你的報紙。”

從幾人的稱呼中，王浩知道這個人叫楊輝，綜合處主管的同學，跟老板也有一點關系。

聽說原來是大學的老師，不知道后來什么情況，來到星藝傳媒上班了。

不過就這德行，居然能做老師？

體育老師吧？

抱歉，又拿體育老師做了比方，受傷的總是體育老師。

王浩雖然在心里表示懷疑，不過面上卻掛著笑容。

楊輝點了點頭，也沒有道謝，似乎一切理所當然。

王浩這會終于能重新坐回座位上。

李琳此刻磕著瓜子，翻看著淘金購物APP上的物件。

對面的伍民倒是個老煙民，屏幕上也盡是些讓人看不懂的K線圖。

一個下午，又這么枯燥無味的過去了。

第二天，王浩早早的轉了三趟車來公司，在路邊的三輪車攤上，買了一套五谷雜糧煎餅。

門衛的保安這幾天見過王浩，抬了抬眼，沒有攔他做來訪登記，讓他直接進去了。

八點半上班。

一直等到八點四十，管辦公室鑰匙的李琳才進過來。

不過整層樓都安靜無比，綜合處似乎還是最早開門的那一個。

“浩子，來的這么早呀！”

一邊拿鑰匙，一邊跟王浩打著招呼。

“琳姐，這不是早起習慣了么。”王浩笑著說道。

“也是，你們年輕人就是精力好。”門開，李琳把燈先打開。

王浩幫著把窗戶推開，讓空氣透進來一些：“琳姐你這不是變著法子夸自己么？”

“怎么了？”李琳放下包，有些奇怪的問道。

“你也就大我一兩歲，精力好不就是夸你自己么？”王浩這是睜眼說瞎話。

不過李琳像是當了真，一只手捂著嘴，輕笑道：“浩子，你這張嘴，在學校，沒少騙女孩子吧！”

八點五十二，伍民到了，腋下夾著一個黑色的記事本，跟李琳、王浩點了點頭，打了個招呼，然后坐下。

一直到九點一十，楊輝才帶著他的保溫杯走了進來。

“我說，你們來的早的，衛生也要搞起來啊，垃圾桶里的廢紙，也沒有倒掉，小王，你去收拾一下。”

垃圾桶其實都清干凈了，只剩下楊輝辦公桌下的垃圾桶，王浩沒有去管它。

免得又讓楊輝陰陽怪氣的數落一番。

可沒想到，今天楊輝又逮著垃圾來說事。

這讓王浩心里有些不服。

耳朵動了動，身子卻連歪都沒歪一下。

手里捏著手機，刷著新聞。

《開天辟地武俠小說新流派，刀劍合璧，問鼎武林》

《昨日，人氣天后高又琪發布新曲愛在昨天，下載量突破十萬》

《水魚直播一哥盧本開巔峰之夜狂收禮物800萬，創下歷年新記錄》

......

“噠。”

楊輝走到最里頭，把保溫杯重重的往桌上一放。

“小王，我跟你說話，你沒聽見？”

王浩頭也不回：“聽見了！”

“聽見了你連動都不動一下？”楊輝感覺自己的尊嚴受到了挑釁。

“垃圾桶在您那邊，廢紙也是您丟的，我三歲的侄子都知道，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您這么大年紀了，不會還不如一個孩子吧。”

王浩是想開了，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一味地退讓，根本就不可能換來理解，只可能是變本加厲，就像楊輝這樣。

楊輝手啪的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方屁股的臺式機顯示器都被震得晃了晃。

“你小子是誰帶過來的！綜合處不歡迎你！趕緊給我走！我不想看見你！”

胸口起伏不定，王浩還真怕給他氣出個好歹來。

伍民這時站了起來：“輝哥消消氣，我那會剛進公司，不也什么都不懂，全靠你們這些老前輩調教出來的么，小王啊，趕緊道個歉。”

王浩梗著脖子，就當做沒聽見。

李琳打了個哈哈，過來做和事老：“都怪我昨天下班忘記清理了，就一桶垃圾，我現在給它清出去，團結第一，團結第一。”

一個小插曲就這么過去了。

經過這一次，楊輝也沒有再咋咋呼呼的讓王浩去燒水什么的。

十點多，關了電腦，朝著王浩哼了一聲，摔門出去了。

“德行。”